文殊兰不知道为什么会点开那个直播。
是不小心点到?是想看看其他人的生活?是因为执槐这个名字让文殊兰好奇?还是因为他的直播封面是纯黑?
文殊兰记不清了。
这是一个交友软件,名叫树洞。登陆它你可以搜索到附近的人,你可以分享自己的动态给全世界用这个软件的人,你也可以通过开直播来分享你的精彩生活。
总之,就如设计这款软件的人所说,在这个软件里,没有孤独,只有想象不到的热闹。
这款软件的设计者曾放言,要消灭这世界上所有孤独的人。
然而它的下载量和它的野心并不成正比,文殊兰也是通过偶然的一次机会才下载了这个软件。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打开了百度,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能够解决孤独的软件”,然后就跳出了这个软件的介绍。
能够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能够有人在深夜倾听你的心声,能够在你失眠的时候通过语音聊天唱首歌给你听,能够不断鼓舞你朝自己的梦想奋斗……
文殊兰觉得这款软件就像是为自己而设计的一样,她果断地点下了下载键。
她孤独吗?
是的,她孤独。
她喜欢留着长长的刘海,因为她怕别人看到额前几颗粉红的痘痘;她不想和人聊天,因为她觉得和人聊天太过繁琐,她不想当一个有心机的人,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说出,每一个动作要经过完美设计才能不被别人骂。
她努力地想融入社会这个大群体,但却总是被嫌弃,被嫌弃家里穷,被嫌弃长得不够好看,被嫌弃无知。
久而久之,文殊兰不想和人交谈,她变得格格不入,在别人眼里,她原来只是孤独,而现在变成了孤僻。
“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系统提示下载完成,文殊兰打开,一阵悦耳的系统提示音:“这世界很孤。”
文殊兰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这是在模仿……酷狗?
“还让不让人睡了,大半夜的玩什么手机!”睡在下铺的崔娇娇抱怨道,文殊兰没有回她,扒拉出耳机。
文殊兰刚戴上一只耳机,就又听到了崔娇娇的抱怨:“真变态,大半夜不睡觉就知道影响他人,真是的,没素质……”崔娇娇一边骂着一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震耳的呼噜声再次响起。
文殊兰拿着另一只耳机沉默了许久,联想到崔娇娇平日里晚上在宿舍里和她朋友视频聊天的大笑声,还有吵架时爆出的粗口,耸了耸肩,戴上了另外一只耳机。
解锁了手机,文殊兰进入了树洞,映入眼前的是一幅中国地图,文殊兰选择了自己的地区,然后就看到自己所在地区的小地图,上面标注着许多绿点,表明这个区域还有多少人在活跃着。
文殊兰进入了直播区,随手点开几个直播,不是唱歌就是秀才艺,没意思。手指在手机上不停地向下滑着,一下子就滑到了底部,并没有文殊兰感兴趣的内容,文殊兰正准备关掉软件,先是看到了“执槐”这两个字,再一看封面,纯黑,封面标题是“第一次直播”,文殊兰一下子勾起了兴趣,她抱着好奇心点开了。
那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
白皙,这是文殊兰对执槐的第一印象。
他的眉毛也不算重,眼睛也不太大,反而有点眯着,鼻子也不太挺,还有一点淡淡的胡须,嘴也不太大,此时正十分拘谨的紧抿着。
不是特别帅的那种,文殊兰心里有点失望,但多看了几眼,文殊兰反而觉得他这张脸长得很好看。
“有人在吗?”执槐试探地问。
直播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响应。
“没有人么?”执槐不甘心地又问了一次,这次眉毛有点皱。
仍是没有人回答,文殊兰瞟了一眼手机左上方,在线人数是九十五人,文殊兰心里有点疑惑,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执槐的表情有点失望,因为没有人理他。
文殊兰迟疑了许久,最终打出了两个字“我在。”这是文殊兰第一次在直播里发言,她也觉得不可思议,想撤回然而没有这个功能。
文殊兰看到执槐的笑容一点点复苏,他笑着说:“原来还有人在啊,你好!”许是文殊兰的名字太小,又或者是执槐近视,他凑在手机上看了许久,才叫出了文殊兰的网名“一叶幽兰”。
“欢迎一叶幽兰,欢迎!”执槐的热情让文殊兰有些无所适从。
但她最终还是回了:“你好,执槐!”
文殊兰想自己可能是出于礼貌才回复他的。
然后直播间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文殊兰又扫了一眼手机左上方,在线人数八十五人。
“幽兰,我们是不是要聊点什么?”
“我们聊什么?”
“你想聊什么?”
“我……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第一次。”
“……”
在线人数七十二人。
“幽兰,不如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好!”
“我叫执槐,今年二十四岁,我的职业是酒吧驻唱。”
二十四岁,比文殊兰大两岁。只是,执槐真是他的真名吗?文殊兰心里有点怀疑。
“你呢,一叶幽兰?”执槐的发问将文殊兰拉回了思绪。
“我……我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文殊兰没有过多透露什么。
他也没有追问文殊兰的真名,听到她说自己是大学生时,就开口夸道:“原来你是学霸啊?”
“难道在你眼里,上过大学的就叫学霸?”文殊兰心里有些好笑。
“是啊,反正比我好的多。”执槐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不上大学呢?”刚发出去文殊兰就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居然问人家这种问题。
“我啊,成绩不好呗,上高中那会儿天天打架,上课的时候就睡觉。”他倒不在意说出自己这些黑历史。
只是……
“你长的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文殊兰想了想,又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两个笑脸,然后发了出去。
执槐挠了挠头,问道:“不像吗?”说完,撩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薄薄的肌肉,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问道:“这是什么?”
这头的文殊兰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打了两个无语的表情发过去。
文殊兰又扫了一眼手机左上方,在线人数七十八人。
“幽兰,你有什么想听的歌么?我唱给你听。”
文殊兰想起了他酒吧驻唱的身份,想了许久才说:“你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文殊兰的手有些颤抖,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烫。
“那我就随便唱唱喽,今天也没什么设备,你就将就着听吧。”
“嗯。”
执槐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该去怎么形容这种歌声呢。
只觉得温柔得能将人浮起来,耳边像是有人在轻轻地絮语、呢喃。
文殊兰觉得自己的眼皮好重,她终于支撑不住,睡过去了。
执槐的歌声飞到了文殊兰的梦里,她梦到了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