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鸾墟高朋满座,宾客迎门。
这日便是武会,掌教卜琅大殿上层层叠叠座无虚席,中央水晶莲位上,笑丘澜容光焕发,长须白眉,端坐其间,次席便是天鸾九老,均是一副笑容可掬的形容,举目游眺,要看看这届大会上又到了多少后起之秀。再次是四渊三墟中的掌门以及贤徒高弟,人人拭目颜色各异,大多数均摩拳霍霍,欲在此会一鸣惊人,于面前桌上的琼浆美酿,馐珍膳馔竟吝啬晦眼,不去理睬,自开宴起,那些筷子便一动不动。
“肃静!”
天鸾席位上,一名老者豁得站起,他年近古稀,只这么一轻描淡写的一喊,嗓音高慨锋锐,在殿中上千人的窃窃私语压得噤若寒蝉,声音悠悠回荡,良久不息,显然内功深湛。这人正是天鸾九老中排行居三的于丘同,只听他字正腔圆道:“近日邪派妖魔“缥缈仙”在我诸邦辖制区兴风作浪,屠城烧镇,无法无天,这人恶贯满盈,其好色淫邪之癖天下闻名,已有上百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遭其玷污,苦不堪言。他无恶不作,偏生武功高深,地邻豪杰数番出手扼制,却反受荼毒,死于非命。今日乃四渊三墟数年一度的会武胜世,待各位较量之后,需请各教高手共商研讨除魔之策,势必要将此恶铲除灭之,拯万民于水火,解武林之困厄。本教已遣徒送帖,相邀煮酒侠赶赴天鸾,想必三日之内便即抵达,届时诸位高手联袂惩奸,那缥缈仙必死无疑!”
他每说一句,脸色便转换一个颜色,提及缥缈仙三字时咬牙切齿,显是嫉恶如仇,说到降妖除魔,便目露神往,恨不得立即拔剑杀敌,待念至煮酒侠,则于之前迥异,却是满面崇敬仰慕之情。
此番长篇大论,侃侃而谈,只说得殿中千人心惊肉跳。武林中人均晓,那缥缈仙乃邪派大名鼎鼎的强者,也不知是多少年前凭空出世,在尼马拓江上游一战成名,后来混迹邪派,专门掳掠武林中的成名绝色,风流无尽,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色鬼。平素杀人如麻,是所有妙龄少女深恶痛绝的噩梦,他武功既高,江湖上少有抗手,纵然恨之入骨,也拿他无可奈何。而煮酒侠,却是武林公认的第一人,胸怀大志,虚怀若谷,算是尼马拓江北岸武林领袖,故而得享“侠”之一字。
不夜墟群众中站出一人,是个青衫长袍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生了一张国字脸,确是不夜墟掌门平觉,只听他发言道:“那缥缈仙本座也曾会过,唉,当真是厉害无比,我竭尽全力,也只同他过了三十余招,便即逃之夭夭,惭愧!”
笑丘澜道:“觉兄不必自愧,那魔头武功之高,确实罕有其匹。”
在场众人大多数没见过缥缈仙,虽声名远播,但究竟真实本领如何,却惹人质疑,听平觉之言,均吓得脸色惨白,才寂静了片刻的大殿登时又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白泽渊是三清道观之庵,教中均是女性道姑,掌门有箬师太口颂佛号,念了一句,说道:“咱们四渊三墟人多势众,惧那缥缈仙何来?扫荡邪门歪道,又怎需讲江湖道义?何必单打独斗!”她在诸教颇具威望,一开口,顿时有上百人随声附和,尤其是众女尼门,更大呼小叫。
笑丘澜接口道:“师太所言有理,但我诸教恃众凌寡,依多为胜,固然诛魔之则问心无愧,终是卑鄙之举,给了旁人诽谤之机,添油加醋肆意宣扬,岂非颜面无存?”
有箬师太续道:“那缥缈仙虽厉害,却也非天下无敌,既然煮酒侠三日便到,届时请他主持,同敌人一决雌雄便了,若那缥缈仙败在天鸾,届时杀他,旁人也无话可说。”
这方面的绸缪策划是掌教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左斟右酌,天鸾阿字小辈们都是井底之蛙,见识武功均所不足,插不上口,偶有独到观点之人说上一言半句,也都是一隅之解。
阿阮默不作声,持筷扒食大快朵颐,她耳听八方,于诸人谈论尽收耳低,时而抬头观察诸掌教神情。那缥缈仙她自晓,曾听楚清尘特意警告,说日后学有所成下得山去“宁进阎王殿,莫惹缥缈仙;受宠缥缈仙,必苦不堪言”也不知是否夸大其词,但若所言非虚,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倒是想贴脸会上一会,领略几分他的泡妞手段。
众人夸夸其谈,谈完了夸完了,便风水轮流,转到会武之题,笑丘澜一语甫毕,这就开场了。
大殿中央空坝宽敞,面积足够供人比武,如今在座诸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逐一想较,不知要比到何时,便依照旧规,两人一组,一场十人,每组两人互相较量切磋,点到为止,省时愆力。
此次三渊四墟赴宴中人均是派内垓心人杰,中流砥柱,如阿阮这类小辈大多并未参会,只有少数出类拔萃者,方得掌教另眼相看,提拔占额,阿阮辈分虽低,但得笑丘澜倾力栽培,自非泛泛之辈,酉迁也是同辈佼佼,两人并列坐在一排。
第一场十人分作五双,对立而站,躬身揖礼,异口同声道:“望师兄手下留情,多多谦让。”再不约而同道:“不敢。”嗓音契合融汇,配合得严丝合缝,倒像是一人所述,阿阮本来无精打采,陡闻异声,忍不住想赞上两赞,卯劲憋住了。
这十人武功平平,乃各派中最垫底的阶层,动起手来,招式里破绽百出,踢腿抬手间也大为滞塞,功力之低,更惨不忍睹,委实没什么看头,众掌教随口敷衍点拨了几句,便纷纷下场。这厢前脚入座,那厢又有十人跃出,于之前不同,这次比的却是兵刃,只见十个弟子手中,持剑硎刀,抡锤挥棒,五花八门,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十人热身安礼,乒乒乓乓的斗了一场。拳脚无刃刀剑无眼,斗到后来,有人负伤,却也是在所难免之事,倒也无人生仇,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十人中有人棋逢对手,禀明自家掌教后得了允可,再次交换着发起挑战,待分了胜败,这才撤兵回礼,收势入座,可谓一波三折。
武会自清晨宴至午牌,至午牌斗到申牌,直摆到日落黄昏酉时末,仍有大半部分强者尚未出手,真正的质量比武还在后头。
何人与何人对招,均乃各派掌教点名安排,阿阮一直未给唤中,打了好几个盹儿,昏昏欲睡,就在半梦半醒之际,笑丘澜忽然喊道:“阿阮!”声音洪亮高亢,阿阮于睡眼惺忪中给人这么一喝,尖叫声中惊得跳起,险些踉跄摔倒,扶着椅靠,下意识问道:“谁在喊我?”忽然反应过来,朝笑丘澜裣衽:“额,弟子在。”
笑丘澜也不责怪她的失态,向场中一指,说道:“这位白泽渊师姐请你指教,你便下场去罢。”
阿阮转头往殿心一注,看清对方。那人是个女子,身材高瘦羸弱,窈窕纤腰,霓裳绫罗,面若桃花,肤盛碧波,约莫二十来岁,容貌甚美。她往那殿心一站,柳叶当风,飘飘欲仙,倍受瞩目,一双淡水秋眸却只盯着阿阮,目露不善。
她那抹异样眼光虽抑得隐晦,却仍给细心的阿阮捕捉到了,她回忆这几年光景,确定与对方素不相识,从未谋面,却想不通那不善之由。掌教之命不可违,阿阮一跃离座,飘然入场。两眼直视对方,心下暗自提防,朝她伏身施礼,客气道:“小妹阿阮,不知师姐如何称呼?”
女子目光在阿阮周身游走,鼻腔里哼了一声,冷语轻声道:“哼哼,早就听闻天鸾墟阮姑娘天纵奇才,武艺卓绝,三渊四墟沸沸扬扬,今日一见,果然是溢美之言,名不副实,你却无需知晓我的名讳。”她目光鄙夷,说得轻声细语,若非阿阮距她不逾丈许,便听之不见,场外诸人自不能闻。
阿阮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推敲,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她何以一上来便恶语伤人?料来定是受歹人怂恿教唆,却是谁要与自己为难?口中刺道:“连姓名也藏着噎着,出家人果然非同凡响,却不知为何见不得光?”
她可并未特意压低嗓音,这几句话清清楚楚传进诸人耳朵,众人听在耳里,均感莫名其妙。有箬老尼姑拂尘略摆,皱了皱眉。
那女子虽是不夜渊门徒,却是俗家弟子,并未皈依三宝,给阿阮这么一激,怒容满面,再无顾及,大声道:“你得悉我名讳也是徒劳,没必要,因为过了今日,世上便再无你此号人!”
天鸾九老皆同时蹙眉,眼望白泽渊。
场外高席,有箬师太隔桌斥道:“莠儿,不得胡说,只是同门切磋武功,适可而止,你再敢胡说八道,为师便揪你下场!”
莠儿朝师傅伏首:“是。”偏头仍直勾勾劳盯阿阮,作势欲待蓄力出手。
阿阮从来循规蹈矩,只得罪过寥寥数人,而这几人中最有可能识得眼前之人者,便是……她朝天鸾墟席位看了两眼,目光定格在楼清染脸庞之上,见他也正笑吟吟的睇着自己,笑容中有三层挑衅,三片得意,三分幸灾乐祸,还有一抹狠戾。
她恍然大悟。
却百思不解,好歹是七尺男儿,也算是长辈,怎这般睚眦必报,枉自活了三十余年,竟伙同这女人要让自己也当重出丑,气量如何会忒般狭隘?
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她已非当初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她有背景,更有实力!
面对眼前的美丽女人,阿阮报她一笑,食指卷住胸前青丝,歪头斜睨:“师姐你怕是不晓得何为多言买祸!”
莠儿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阿阮续口:“小妹不才,师姐你既不懂,我便指教指教。”
莠儿再愣,说道:“你大放厥词,可莫丢人现眼。”
阿阮轻轻一叹,摇头道:“这话暂且不说,我这人天生见不得有人遭诓受骗,尤其是头脑不如何敏捷之人。”
莠儿适才呆愣片刻,正如阿阮所言,她其实性子敦厚,是个典型的端庄淑女,大家闺秀,只因痴迷一人,那人同她抱怨说给一个小丫头败得体无完肤,无颜见她,她恋郎情深,柔情入骨,只道对方是天下最完美之人,哪知情郎有朝一日竟游说煽惑,利用于己?探明那小丫头正是阿阮,当即在武会上提名点姓约她相斗,要替情郎一雪前辱。听阿阮言语中颇有挑拨离间之意,怒道:“你休得搬弄是非!”
阿阮哪知她心中想法,只猜测两人大概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不料自己随口一言,竟激得对方恼怒异常,看来两人定有不可告人之密,她才这般恼羞成怒,而男女之间最禁忌的秘辛,自然非情无他,于是佯装柔情无限,内力盈脉,将脸颊逼得红彤彤的,故做娇羞,捏声发嗲,试探道:“我知你与我师兄有着千丝万缕之联,可我同师兄朝夕相处,情深义重,你怎能……”她说到此出,故意放慢音节,眼神中盛满鄙夷,像看弃妇嫖妓娼女一般。她要瞧对方反应,同时抽空瞄了一眼楼清染,见他面色铁青,尤其不悦,瞪着牛眼逼视自己,便报他嫣然一笑
果然,听了这话,莠儿大惊失色,一张脸明明长得如花似玉,却给自己拎成皱油褶纸,秋眸当时就红了,眼泪连珠带玉滚将落下,再也不理睬阿阮,一跃下场,飞奔入席,径直冲到楼清染座前,扑在他怀里,哽咽啜泣,质问道:“她,她所说可否是真?你,你当真对我阳奉阴违,背了我同你的小师妹……”她极其矜持,说到这里,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再也接不下口。
阿阮目瞪口呆。
在座诸人瞠目结舌。
只要稍有头脑之人,均能瞧出阿阮不过胡言乱语一通,哪料这莠儿竟是这般性情中人,居然丝毫受不得讥,如何不令人哑口无语。只白泽渊一干人等见惯不惊,今日这桩趣闻,在他们那派,早已习以为常,有箬师太咳了两咳,站起身来,转圈躬腰,欠道:“让各位见笑了,我这弟子自来便老实巴交,愚钝淳朴,令诸位看了笑话,实在过意不去。”朝笑丘澜展眉玩笑道:“笑掌教可见识了罢,贫尼早说莠儿不宜上场,掌教硬是固执,真是哭笑不得。”笑丘澜捋须悦颜,呵呵而答:“师太严重了,莠儿小姐天真无邪,浪漫纯真,可爱得紧啊。”
楼清染任由莠儿半卧在怀,目露爱怜宠昔之情。他知这丫头一根筋惯了,旁人稍有虚言,便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嘴里不断温言劝哄。
阿阮直抽了两百次嘴角,这才抚了抚脑门上的黑线,正要下场,突然左首劲风铺面,有人横掠袭到。她凛然滑步,鞋底擦地后撤,退了丈余,稳了脚步,只见原先站立之处多了一人,竟是之前会过的化柝墟游洪,不禁愕然。
游洪怒容满面,瞪视着她,气愤愤的道:“阿阮师妹智计过人,妙得很啊,未出手便将对手躯下场去,果真厉害,我倒要来讨教几招,瞧你能不能将我也恐吓下去!”
阿阮观他神情,心念疾转:瞧他神情,不似作假,莫非他与那莠儿有故?怎么今日这般晦气,总触霉头,都尚未动手,一句话便惹来这许多麻烦!说道:“师兄谬赞了,小妹怎会是师兄对手,我甘拜下风。”她口头谦让,说着走出场去。但只迈了一步,游洪便如影随形般黏了上来,掌中势携劲风,嗤嗤闷响,凌厉非常。
阿阮听声辩位,错向避开,心中不快:我与你无冤无仇,言语客气尽宜,可没得罪之处,再不见好就收,休怪无礼。说道:“我已容让两招,师兄切莫再得寸进尺,使我为难。”游洪收掌凝立,不以为意,说道:“咱们两人公平较量,无人迫你容让。你巧言令色,欺压舍妹,我岂能善罢甘休,你狂妄托大,若失手伤你性命,可怪不得我。”长臂倏地一张,手中竟多了一柄柳叶弯刀,刀身两尺,刃口发蓝,刃面如镜,看来确是利器。
阿阮朝他眉宇瞅了一眼,仔细一看,果然与那莠儿蕴合五分神韵,白泽渊是尼姑派,不收男弟子,瞧来兄妹之言所说未虚,心道:你家舍妹呆头傻脑,愚不可及,难道便怪我咯?见他一上来便动兵刃,自腰间抽出随身佩剑,左手食指在剑面一弹,铮的一响,回音冗冗,良久不绝。
这剑是上月里笑丘澜传她无疴神剑时所赐,削铁如泥,乃罕见神兵。众人见了这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均感眼前一亮,纷纷侧目。阿阮一剑指向对方咽喉,说道:“瞧在你辈分尊上,便再让你三招。”游洪说道:“不敢,你若当真让了,稍后伤我刀下,便有借口推搪,说我胜之不武,嘿嘿,心思果然细腻,但在我面前,这些鬼蜮伎俩,还是通通收敛起来罢。”泥人尚有土性,何况阿阮原本心胸便不宽广,这时对方再而出言无状,哪里还能持重?怒火大炽中,挺剑便刺,一招“雪窖冰天”直取对方项颈。莫瞧此着平平无奇,只不过随手一刺,然剑光烁烁,已将敌人上半身尽皆笼罩,无论对方如何招架,身上非吃上两剑不可,却是无疴神剑中的绝杀。原来阿阮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怒火中烧,一上来便施辣手,要一折对方锐气,挫其傲气。
游洪眼见对方招到,正待回刀相抗,哪知一瞥眼间,周遭全是对方剑影,只消自己一动,定要被削得体无完肤。这一招天衣无缝,毫无破解之法,只有凭借深厚内功正面扑击,逼对方回剑挡格,于是单刀一晃,刀尖对准阿阮来剑,两般兵刃相触,抵在一起,针尖对麦芒。
阿阮不待剑招使老,潜运内息,劲灌手臂,内力自剑身递了过去,存心要压制对方。哪知游洪苦修数十年,功力比她深厚得多,她内力尚未透过剑尖,对方力道便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她心中一凛,不敢硬拼,生怕求胜反败,好在内劲将至未至,回力一缩,便倒退归源。她知若给内力震伤,非同小可,是以初觉不妙,立即悬崖勒马。
游洪突感对方撤力,稍一琢磨,立即会意,于是猛催丹田气海,乘胜追击。哪知阿阮见微知著,早料到此节,不待他内力传到,便抢先撤了长剑,嗖嗖两响,又自左而右刺到。她变招快,游洪应付亦快,刀光剑影中,两般兵器利刃相交,当的一声,揪人耳膜,一股劲风四面八方荡漾开去,扑灭了殿内数十支蜡烛。两人给对方膂力一撞,顿觉手臂酸麻。游洪弯刀厚重,势道较沉,劲力也更雄浑,一刀砍落,毫不停留,再接再厉。阿阮知他心思,晓得对方是不想给自己喘息之机,要累得自己精疲力竭,缴械认输。明了此节,阿阮心中冷笑,这种莽夫之法,何足道哉?讥道:“咦,师兄并非化柝渊弟子啊。”
游洪刀刀进逼,丝毫不怠,瞪眼道:“我乃化柝渊掌教座下大弟子,早得师尊真传,你立刻投降服输,我便大发慈悲,饶了你。”他攻得急促无懈,阿阮跳跃屈避,有心刺他,暂未施展妙招,摇头道:“化柝渊掌教刚正不阿,是非分明,品德高尚,武功超凡,天下谁不敬仰?”游洪道:“那需用得着你来说?我师尊是武林前辈,算你有点见识。”阿阮内心戏谑,接口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尊这般德高望重,徒弟自也非泛泛之辈。”游洪转怒为笑,喜道:“你也无需奉迎我,更不用拍马屁,我不吃那一套。”阿阮忍俊不禁,一招险些没接得住,噗嗤一笑:“你再瞧瞧自己,傻不拉几,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就知道胡搅蛮缠乱砍乱斫。”游洪复又自喜降怒,哼道:“对付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哪需什么高明武功,我随意砍你几刀,便叫你哭爹喊娘,磕头求饶!”两人翻翻滚滚拆了五十招,阿阮遮多攻少,兀自游刃有余,驾轻就熟。游洪弯刀猛烈,飙勇磅礴,然无论如何劈斩,总无法触及对方,别说击中人身,便连衣角也碰不着半寸。
场外观战诸人中,矮一辈弟子们只瞧得目眩神摇,精彩绝伦,众掌教却不禁暗自称奇: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轻功竟有此等造诣,天资颖异,前途无量。有箬师太先前对阿阮言语套瘳自己徒儿颇为不满,虽是自家弟子过于愚蠢缒笨,且又碍于身份,不能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计较,但总是耿耿于怀,这时目击她功夫了得,忍不住瞿然耸动,朝笑丘澜说道:“丘澜昆仲,天鸾墟人才济济,这女娃娃身手不凡,看来尽得你衣钵啊,唔,她使得那手“自在飞云”,可不就是你曾宣口势不外传的绝技么!”
笑丘澜垂首注目殿央,答道:“这丫头也是机缘巧合才拜入贫道门下,不过习了数月之功,实在不足挂齿。”
此话一出,登时群情沸腾,需知旁人练武,要修至阿阮那般功夫,少说也得十年光景,方得有成,天资差些的,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众人初时见她身法矫捷,轻功佳妙,只道是天鸾墟核心弟子,自小修习才得此就。哪知她只花费区区数月,便有如斯功力?这速成之法,委实惊世骇俗。
天鸾九老自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众人把酒言欢,均慕言恭维,看待阿阮的目光中多了几层嘉许重视,不再如来时那般轻贱忽略。
酉迁与几名同辈弟子齐屈角落一隅,落寞冷清,无人搭理,师傅楚清尘在教中颇有地位,她在前届武会也是慵中佼佼,本来备受瞩目,满拟此次大会亦能休身美玉,岂料阿阮一出场,她便再无露脸表现之机,眼下敢上去挑战之人,均是师傅级别的高手,她哪敢不自量力?凝睇圈子里,那忽高忽低,飘游纵横的身形,她冥思苦想不得疏解,那数月前尚对自己低三下四,俯首帖耳的卑微草芥,何以一转眼便逆袭如斯?
她好高骛远,心浮气躁,无论何事均想高人一等,骨子里的偏激性作祟,点燃她双眼中的妒火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