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被虫咬了的地儿,被汗浸得发红,苏妙说疼,湿眸楚楚。
陈继让太医来瞧,太医道是没什么大碍,抹几次膏药也就好了。
一连数天,陈继都让苏妙翻牌,苏妙小心翼翼地看陈继,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喜好。
她想试试翻其他妃嫔,但怕试试就逝世,一次次屈服在陈继的威势之下。
陈继这办法屡试不爽,把苏妙的小心思拿捏得清清楚楚。
于是,苏妙决定今天一定要回明月榭。让她自个翻自个牌子,实在太煎熬,昨日她更是差点哭出来。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但稀奇的是,陈继并没有拦她,这几日陈继精神头很好,睡得也安稳,总之心情不错,人都好说话了不少。
苏妙还是悄悄回去的,德全来禀的时候,实在怕皇帝生气,头都快垂到地上了,声儿也小了,“陛下,苏婕妤回去了。”
陈继轻“嗯”一声,说,“让她回去吧,回去好好歇着。”
竹林愈发青翠,风拂过都是凉风,素心问心跟在她后边,这条路是通往明月榭唯一的大路,原本草都没膝了,上次陈继将她背回来以后,就安排人把这里整干净了。
突然竹林里窜出来一人,狠狠撞了苏妙一下,却自个先“哎呀”一声,揉揉脑袋,喊道,“谁呀!”
苏妙瞅她的衣裳,不是宫女,却又眼生的很,问心就提醒道,“这是陛下前几日新晋的妍采女。”
才是采女就有封号了。
苏妙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这么大声!我走在这康庄大道上好好的,是你撞的我!”
妍采女先说,“那我给你赔个不是,”继而一礼,又添言,“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苏妙当然知道,连摆手说算了,蓦然想起什么,才道,“这竹林僻静得很,你怎么无故来这儿?”
妍采女嘿嘿一笑,凑近了说,“我听说这地方住了个妃嫔,位在婕妤了,宫里侍奉的才两个人。”
“按理说我位在采女,侍奉的人就已经有四个了,婕妤之位侍奉的要有十一人.....”
苏妙了然地“哦”一声,“那你是来探探苏婕妤的了?”
妍采女绽了个笑,明眸皓齿,眼含星辰,“不是!我是来看看那两个宫女有多惨的!”
苏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妍采女自顾自地说,还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个明月榭啊,就两个人打扫,得多辛苦啊!”
“我原先就是浣衣局的人,一天下来寡汤寡水的,还得天天洗衣服,你都不知道有多难受!”
苏妙神情复杂,开口说,“那你是来帮她们俩的吗?”
妍采女哼哼道,“万一要真是这样,我就去骂那个苏婕妤!”
苏妙:剩下的余生里,我将不是苏婕妤,安详。
苏妙皱皱眉,说,“不对啊,你应该去骂坤德榭那位,是他不给安排人的!”
妍采女缩了缩脖子,弱弱道,“那我不是不敢吗。”
苏妙握住她的手,像觅到知音一样,“原来你也怕他啊....”
妍采女抹抹眼泪,“对啊....活生生一个人,都不爱笑的....还老是板着张脸....”
“你还算好的了,他讲话还臭,不如不讲....”苏妙接着她的话抱怨,“性格又阴晴不定的,心比那白瓷还容易碎,一碎就甩脸子....”
苏妙才发现自己被带了节奏,很快就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骂我呀,我也是受害人,就因为你不敢骂他,你就骂我,这样更不合理好吗?”
妍采女懵了一会,指她,“你居然就是苏婕妤!”
苏妙叉着腰,“怎么!你现在要骂我了?”
“我是在很有礼貌的和你讲道理诶,都是受害人,你不骂罪魁祸首反倒来说我,你这也可以称作正义吗?”
妍采女“诶”一声,有点沮丧,“你说的有理,那我能怎么办呀...”
苏妙想了想,打算对陈继这几天的事儿做一个严惩,于是凑近了妍采女的耳边说道了几句。
妍采女,名越调。陈继明明有很多秀女,但他还是会宠幸一些宫女。
宫里最好看的就是傅羡鱼了,是这群扎堆的美人里的美人,矜仪态,缓投足,眉目都是顶好看的,编排在一起竟也如此和谐美妙。
就这样,陈继也没有移情别恋,可见他就不是个颜狗。但宠幸的宫女各有千秋,没有哪款特别钟爱。
越调跟苏妙回了明月榭,但苏妙觉得这盟友一点也不靠谱。
“你怎么那么小气啊!”
苏妙感觉头突突的跳,睨她一眼,“喂喂喂!你知不知道我宫里东西都是限量的,清夫人一点都不喜欢我诶,一天只给我安排一盘点心,你都吃光了我吃啥!”
妍采女啧啧两声,当即就说,“清夫人就不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好吗?”
苏妙扶额,“怎么就不是了?你有证据吗?”
妍采女连嗯几声,说,“看起来。”
苏妙:??
苏妙撑着身子往她那挪挪,“那我看起来就像坏人了?”
越调点点头,笃定道,“像!”
苏妙将那点心盘子揽到怀里,重重叹了口气,“唉,那本坏人,就只好自己享用这甜糕了。”
越调没料到她会这样,忙说,“你赖皮!”
苏妙吐吐舌,在越调的气急败坏的眼神中将甜糕放进口中。
蓦然有个婢女未经通报地忙忙进来,苏妙是个好脾气的,但也讨厌别人咋咋呼呼。
她刚要训斥,就见德全随着这婢女进来,苏妙以为又是陈继来喊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那婢女急道,“小主,您怎不带奴婢就出来了啊,若不是绿芽那丫头告诉奴婢您来竹林,恐都寻不到这来了呢!”
越调啧了一声,“怎么就这样身娇体贵的了,有事说事,别磨磨唧唧的。”
德全的拂尘一甩搁在左臂,礼道,“妍小主,陛下晚时有邀。”
越调红了红脸,瞧了眼怔神的苏妙,又下榻边走边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苏妙回神,瞧见越调三人皆是一礼告退,挥挥手不说什么了。
晚时有邀是宫里伴寝的说法。
苏妙觉得难受,不知是难受自个方才自作多情,还是难受陈继传了越调去康福榭。
哼,陈继!渣男!
苏妙已经看透了!
而且看越调那羞涩的样子,就知道整蛊陈继的计划失败了一半。
见色忘友的小东西。
苏妙未有言语,素心问心正好要打算将明月榭整理一下,苏妙便又孤身去了山上。
毕竟是行宫,苏妙立于高处回首时,入眼是一片金碧济楚,其中芦洲白绿波漾。
苏妙偏头,又看连绵青山过翼飞的景象。
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想很多事的。
她静静待到了天成碧海,满眼寻不到几颗星子。
素心问心一声叠一声地喊她,她才回神,只是坐的麻了,缓了好一会才起来。
风色暗起。
苏妙有点适应这个身体了,有点难受的时候,她就把被子裹紧睡一觉。
只是申时有信,陛下令所有妃嫔,以后早上都得去给太后晨昏定省。
苏妙草草应了一声,卷着被子睡了。
待她再启目,仍是墨夜,只是肚子咕噜咕噜响着,闭着眼数羊也还是睡不着,只好起身。
素心问心都睡了,外边时不时刮一阵风,吹得木窗吱呀作声。
苏妙无语了,那么大一个殿里,没有一点存粮,行宫的膳房也应当关门了。
但好在明月榭有小厨房,问心也会在那做饭,应当是有些食材的。
古代...好像是靠钻木取火?
苏妙对着那个锅发呆,最后吃了一根鲜黄瓜。
再醒来已经是素心定点来瞧她,瞧她面色发红,浑身高热,忙去请了太医。
太医自然是不敢怠慢苏婕妤,来看了后说是上回的虫子有毒,用药不对,治标不治本,吹吹风就诱发了。
苏妙嘀嘀咕咕的,“看来老天要你病的时候,怎么躲都躲不过啊....”
陈继上朝前就来看过苏妙,那名用药不对的庸医就被赶出宫去了。
陈继总算对苏妙的身子有了点数,她是真的经不起风吹雨打,受点寒就要生病的。
他待了一会就去上朝了,临走前替她掖好被子,柔声道,“我很快回来。”
苏妙迷糊着,应声,“嗯。”
徐太后本身就不悦苏妙答应了她的事,在苏妙连寝几日依然没消息。
素心前去康福榭告假,徐芜便即刻变脸,阴沉得很。
她徐徐扣指,语出深渊,“怎么,头天晨昏定省就有事,难不成她的身子还不如哀家这老婆子?”
继而续言,“息芳,请个壮婢背苏婕妤过来,好歹第一次,若有这先例,以后谁还将晨昏定省放在眼里?”
苏妙每回高热,就是在回忆苏妙的过往。
年六岁的苏妙想跟着哥哥上学,父亲拗不过她,结果第一天回家,小苏妙就哭哭啼啼地说不去了。
那学堂的人,骂苏妙和她哥哥是没娘的孩子,说她不懂礼义廉耻,还敢大咧咧地出来跟男子一块读书。
苏妙感觉心堵,再看向哥哥时,他眉眼无悲喜。他上了多少年学,这些话便跟了他多少年。
没娘的孩子。
不懂礼义廉耻。
苏妙毕竟是苏妙,不是前苏妙,她不觉得和男子一起读书有什么不妥。
她甚至不觉得苏祁鹤可怜,而是觉得,他坚毅、勇敢。
这才是将领该有的样子。
然后她感觉自己腾空,脑袋一颠一颠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