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陈悫正一脸惊悚地看着我。
“下次这样擅自进来我可能会杀了你。”我说。
“你……”他并不是被吓到了,是在努力地措辞。
“你刚刚根本没有呼吸和心跳!”他说,试图确认一下我的呼吸,“我敲了好久喊了好久没人应,又没有电视的声音没有洗澡的声音,安静得不正常我当然要进来了!虽然我并不擅长魔法但是撬个锁还是挺容易的……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不背这个锅。”
我看出他是真心的,便没有再追究。
“你帮我把作业写完了?”我在椅子上伸了懒腰,站起来去倒杯水。
“哪这么快?我是神仙么?而且我并不擅长数学”他摊手,而后目光追着我,“你不是人类对吧!那你为什么不用法术来最作业呢?你是什么种族?我以前见过精灵,有点像,但是那种忧郁的生物应该不会去上人类的学校吧。你上科学课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老师说得很扯淡?就那些自然现象的原理什么的……神明是存在的不是吗?”
“是先有的这个世界,而后有的神明。”我说,“神明不是力量的拥有者和使用者,而是‘现象’本身。太阳并不是洛克维斯的化身或是他的某个什么物件他所驱使的火球,他就是太阳本身。”
“你很懂嘛~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对你的故事充满兴趣,虽然我不喜欢悲剧,但是痛苦之所以是痛苦是因为曾经有过喜悦。我想知道喜悦的那部分。”他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我瞄了一眼,他的笔记,零零散散地记着些东西。人名,地名,词句。
“你知道失落的传说么?”我在床上坐下,陈悫坐在了远沙发上,笑嘻嘻的模样收敛了一些。
“听说过这个说法。是说魔法师衰微之前的历史。不过我家不是魔法师家庭,我的力量只是很偶然得到的,所以也只是和魔法师啊魔族啊之类的接触的时候知道有这么回事。”他敲着笔记本想了想,“不过好像东方并没有这个说法。虽然魔法在世界范围内衰微但是西方的衰微是腰斩的形式,东方好像并没有某个事件或是时间节点……”
“我要说的故事,发生在那个节点的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生活在那个传说中的节点的传说中的人都觉得这个故事已经近乎传说。”啊,已经过去太久了,但是我却依旧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神明曾经自由地行走在中庭的土地上,虽然神明没有实体,但是祂们可以化出可见的形态,虽然不常见,但是人们不会过分惊讶,而是恭敬地称呼他们为大能者。他们的出现在东方的描述中是显灵,传达神谕,指引方向。
但是我是不同的,我从一开始就是有实体的。
神明从世界中诞生,人类是祂们所“管理”的万物之一,祂们非常了解这样一种生物。特别是那些因为人类的存在而存在的神明,祂们受到人类供养,直接能够感受到人类的心灵,爱恨情仇,功名利禄,祂们拥有很强的读心的能力。纵使并非因为人类而存在的神明,祂们存在于世千百万年,所感所知已然深远。
但是我和他们不同,法伊塞尔说过这件事。
所有的神明,纵使量产的天使都是我的长辈。在祂们成为独立的个体之前他们的意识已经存在在这个世界,最先独立出来的是尤西顿,是生命,而后是在生命的呼唤声中逐渐神识清明起来的诸位神明。暝曦出现得并不早,他的权能是“权力”,而他也是“世界”本身,理应统御众神。
但我并非是如此诞生的。神明自然没有生育能力,但是无论是“世界”还是“生命”都有“创造”的力量。于是尤西顿和暝曦以星光造就了我的形体,赋予生命,赋予裁决胜利的权力。
我并不了解人类,我也没有能力去探知所有人的心灵,我作为强制终结无法终结的纷争的神明而存在,某种意义上并不在“世界”的体制之内。然而初生的我完全不懂人类,神明漫长的岁月使得成长似乎也相应地拉长了,直到我第一次踏足中庭,一切才都开始加速。
“你应该四处玩玩。所以交给你一个任务。”尤西顿像在哄孩子。
我挺开心的,虽然我的时间过得很慢,但是依旧会对第三个世界有所好奇。
“你可以在各处自由往来,所以你来保管这把钥匙。”他笑着说。
那是后来被称为王权之匙的钥匙。但是我所要说的故事,并非围绕着这把钥匙,或许后世的一些传说里夸大了它的作用,但是事实上,它只是尤西顿给我的一把家门的钥匙而已,就好像诸神之泪和死神之血不过是装饰的小玩意儿而已。
我和罗伊德的第一次相遇,就一切意外一样,猛然间撞到一起的命运。
森林里月光皎洁,发呆的我和跌跌撞撞栽过来的他,那时他很年轻,虽然刚刚经历了苦战衣衫算不得干净,但是他的眼睛很亮。他说他觉得有东西在指引他来到这里,他看到群星向他指示了希望。
他刚刚获得了一场抵御入侵的胜利,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感情。胜利之后喜悦又失落,庆幸又悲痛。脸上仅有的光彩是因为结果的胜利,每一道血迹都包含悲痛。他看我的眼神那样向往又那样拘谨,郑重又强势。蓝色的眼睛像冰又像火焰,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力量也或许那时候魔法非常普遍,他手里握着的是死神之镰。
我想要伸手触碰他,他下意识地躲了但是又控制住自己没有继续躲下去。于是我碰到了他的脸。
这就是人类的触感和温度么?我几乎是像对待兔子一样对待眼前的生物,自然而然地揉了他的脑袋。
他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
“您会是为我带来胜利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