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越能感觉到黄沙漫漫,连空气里也是泥沙的味道,此时云破月开,清辉无限,恒儿坐在马背朝远处眺望,顿时觉得人是那么渺小。
月光铺陈开去,她的目光无意扫过道路中央,霍然振臂勒马,由于用力过猛缰绳被扯成一条线,骏马仰首长嘶,双蹄踢腾而起。
“见到我这么开心?”
紫衣少年手执玉箫含笑痞痞的看着她。
恒儿高踞马背,晚风拂乱她的衣袂,她的乌发,隔得这么远,也能清楚感觉到孟轻舟脸上那讨厌的笑。
恒儿安抚住坐骑,一跃而下,皱了皱眉,“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他手中玉笛轻轻拍打着掌心,“我不放心你独自去上饶。”
恒儿眼神一冷,警告道:“孟轻舟,你若再跟着我,咱们最后一点情分都没了。”
“我若不跟着你,你拿什么去寻你要的东西?”说话中从怀里掏出一物,满含笑意,在恒儿面前晃了晃。
恒儿伸手入怀,自己贴身藏着的发髻竟不见踪影,羞怒之意愤愤燃烧起来,“好你个孟轻舟,不问自取,和盗贼有何分别?”
话落“铿”的抽出软鞭,银光一抖,怒卷如龙般向他飚去。
只见对方手中玉笛轻轻一递,便和自己的银鞭撞上,翠玉易碎,恒儿正想他无异于以卵击石,却觉一股狂猛气息如狂潮巨浪般扑入她胸臆,她顿感一窒,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口气吸不上来,手足酸软,长鞭险些脱手。
却听一声浅笑,紫袍一闪,孟轻舟飘身而起将她接住。
那灵动清逸的身法,妙曼潇洒难以言说,就连她向来自负的轻烟玲珑步也难企及半分。
以前只以为他是个病秧子,那曾想竟是个绝顶高手,她早该想到了,能击败曲红衣武功怎么会弱,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他手底竟然走不了一个回合。
恒儿捂住胸口,定了定神,以平复心里的震惊。
打是肯定打不过,怎么办?
一霎她心里转了几十道弯。
见她保持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姿势不动,孟轻舟虽然欣喜,却又担心刚才会不会出手太重,不小心伤了她,俯首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
恒儿跳出他胸膛,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跳到前面凸起的沙丘一屁股坐了上去。
孟轻舟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过去挨她坐下,不放心的拉起手腕搭上她的脉搏,“恒儿,刚才没伤到你吧?”
少年衣着华贵,丰神俊朗,面目极其清俊,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攀附权势,用心险恶之人,可他为什么阴魂不散的缠着自己?
恒儿抽回手,冷冷的问道:“孟轻舟,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轻舟怔怔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翘,随即苦笑道:“我能怎么样,只想护你周全而已。”
她偏过头眼睛望着前方,语带责问,“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发髻?你知道那发髻对我的意义有多大吗?”
夜风吹过身上,不由起了一层寒意,恒儿忽觉身上一暖,多了一件淡紫色缎子披风在身。
“我不冷,你快点披上”她急忙将披风扯下,罩在他身上,“自己明明有寒症,也不懂的爱惜自己。”
“恒儿”他一把攥住她忙碌的小手,双目灼灼盯着她,“你或多或少也是关心我的,对吗?”
恒儿抬头看他,他眼里星光流转,看自己的时候,似乎在看全世界。
怎么可能,恒儿将头偏向一边,心乱如麻。
孟轻舟捏捏她柔软的手指,望着漫天黄沙,“这一路上定有无数凶险等着你,就算你怀疑我,我也会一直留下,到你平安回到鄞州为止。”
趁他不注意,她伸手去夺,“发髻还我。”
孟轻舟在她手即将触上之际揣进怀里,拍拍屁股灰尘站起来,“还是我替你保管较为妥当,免得你又弄丢了。”
这种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憋屈,是恒儿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她霍的站起来,怒视他一眼,气呼呼朝坐骑走去。
一个漂亮的飞跃,翻身上马,朝马屁股重重一鞭,马儿吃痛,“嘶”的一声长鸣,撒开蹄子狂野奔跑,将面带笑容的孟轻舟远远甩开。
跑了一段路,气大概顺了一些,想想那么重要的东西还在他身上,忍不住勒紧缰绳。
正准备打马返回,耳边悠悠钻进一个戏谑的声音,“就知道你舍不得抛下我。”
淡淡的异香飘来,孟轻舟已稳稳落在马背。
恒儿懒得再和他废话,马鞭一扬,“驾”向着黄沙深处飞奔而去。
孟轻舟唇角上扬,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双臂一砸,揽上了她的腰,这一刻他觉得漠北的黄沙,竟比南疆的桃花都迷人。
到达上饶已是第二天下午,心里将这个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骂了几百遍,知道孟轻舟身体不是很好,她路上故意不休息。
可是看着他灰头土脸,神态不复先前明亮,恒儿还是心软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不待他回答,她已经牵着马朝旁边一家客栈走去。
“一间客房?”
走了三家客栈,才终于找到一间客房。
掌柜扒拉着算盘,头也没抬,“是啊姑娘,这几日正是鲜虞部落祭山神的日子,上饶总共也就三家客栈,能有一间住就不错了。”
恒儿想了想,掏出银子放在柜台,“那就来一间吧”
“哎,好嘞”掌柜的看见银子,顿时笑的眼都没了,朝旁边伙计招手“长顺带两位贵客去最边上那间客房,顺便将他们的马匹牵进马厩。”
“好嘞,客官请。”
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吱叫个不停,恒儿倚在栏杆朝下道:“马儿给我用最上好的料。”
掌柜的笑眯眯应道:“好好好!”
二楼一角,随着吱呀一声响,店小二推开门朝他们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客官请里面请。”
恒儿瞪了眼孟轻舟,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孟轻舟摸摸鼻子,笑笑跟上。
“客官别看这是最后一间,这间的光线是整个客栈最好的”说话中他打开东南两面窗户,屋子顿时亮堂起来。
“您二位先休息,我去打水来,用餐可以在房间,楼下大堂也可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恒儿将包裹放在唯一的一张床上,朝他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