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静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调查的谭武女儿死因的?
审讯室里林瑾瑜的底气已不像她刚来时那么足,只要最后一击就能打垮他。
“没错,是先奸后杀。”
林瑾瑜忽地笑了,握着的拳头也一下松开,手掌轻松地合在桌面上:“真不赖啊史律师,这都被你查出来了,看来从业多年几乎没有败绩当真名不虚传。”
史内克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安梓静看见林瑾瑜的笑容,不安又在心头弥漫,邱灵更是猛地抬头瞪他。
“都是我爸干的。”六个字从林瑾瑜的嘴里轻飘飘地吐出,“先奸后杀,再伪装成车祸,都是他的手笔。这个秘密在心里埋了这么多年还真是辛苦。”
审讯室外面又炸了,甚至有警察气愤地敲击桌面。
“太过分了吧!”
“谁都看出来先奸后杀是谁干的,这样的谎都撒得出?”
“而且是他爸帮他摆平的事,他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屎盆子扣他爸头上?”
“仗着他爸死了抓不着是吧?他爸真要被他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刚才他笑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安梓静咬紧牙关,不死心地盯着林瑾瑜。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撬出林世名被杀的真相了,为什么他还能毫无负罪感地给他爸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呢?
可史内克的笑容并未收起。
“好了,这么一来你就是真的认识谭武了。”
“为了帮爸爸隐瞒真相,装作不认识也是正常的嘛。”
“既然瞒了,怎么不隐瞒到底?”
“你们都怀疑到我头上了,我当然要选择自保了。毕竟爸爸已经死了,他还给我留下一个集团呢。要是为了他的清白而放弃了公司,爸爸一定会骂死我的。”
“商人才没有良心吧。”
林瑾瑜并不知道史内克为什么要用“才”这个字,安梓静在审讯室外听得涨红了脸。
“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和谭武去音乐酒吧谈什么呢?”
“他来勒索我。”
“但林世名先生已经过世了。”
“是啊,他用爸爸的名声勒索我。”林瑾瑜再次耸肩,“可是爸爸已经过世了,我当然不会给他钱。”
“那么你们离开酒吧后呢?”
“当然是各自回家了,难道还要我送他回家吗?”林瑾瑜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又不是美女,我为什么要送他?以他的身份,能去音乐酒吧已经是这辈子难得的体验了吧?”
“这么说来,那个替林世名先生被拘留的司机的心肌梗死也是你爸爸动的手脚?”
“那是他自己倒霉。史律师,我劝你尊重死者。”
“也就是说谭武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不能这么说吧。”林瑾瑜往前倾了身子,右臂弯曲着放在桌上,“我可能是他最后第二个见到的人,也可能在我之后又见了其他什么人,但是他最后见的一定是凶手。”
即使律师不在场他依然能回答得无懈可击,这让安梓静有些焦虑。如果一会他的律师来了,不知道这场面应该如何收场。她担心地看向史内克,生怕他有一点招架不住。
如果现在制不住林瑾瑜那就全完了。
底牌已经摊开,疑点全部落到他头上,他会防备自己,再加强十二分戒备,回忆一切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再丧心病狂一点,可能又会死更多的人。
事情并不像史内克所说的那么乐观,她知道他已经在孤注一掷。
而对林瑾瑜来说,这也是背水一战。
“那么那天你和钱雪在聊什么呢?”
“我同她还能聊什么?无非是男男女女女的事。”
史内克将两只胳膊放到桌上:“我再问得明白一点,钱雪是怎么同你搭讪的?”
林瑾瑜笑笑不说话。
“你要说是你在女服务员中一眼看见她然后主动跟她搭讪,我是不信的。”
“网红脸看着都腻了,这种水平的我当然不会看上。”林瑾瑜睨了他一眼,“不过主动送上门的不收下不好意思。”
“所以她是怎么和你搭讪的?”
“帅哥,可以给个号码吗?”
史内克瞥了旁边正奋笔疾书的邱灵一眼:“这个就不要记了。”
邱灵茫然地抬起头来,疑惑地点头。
“这套说辞也只有刚毕业的小姑娘会信。”
安梓静心想我才不信呢,谁会信啊。
“每天和我搭讪的人这么多,难道我每句话都要记下来?”
“那么钱雪遇害的那天,你们在秘密房间聊什么?”
“我都说了我那天不记得见过她。”
史内克忽地笑了,林瑾瑜不解地看着他。邱灵在旁边听得呆呆傻傻,看见史内克不动声色地厉了自己一眼,又朝本子上使眼色,她这才赶忙低下头去,把刚才他们的对话全部记了下来。
安梓静双手在胸前紧握,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破绽,只要林瑾瑜没注意到这个破绽,只要林瑾瑜不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不,这个破绽如果是故意露出来的那就太蠢了,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圆过去。
“我并没说钱雪遇害是在哪一天。”史内克食指点在眼镜架上,下巴微微抬起,“为什么我没有说日期你就说不记得见过她了?”
林瑾瑜收紧了唇角,瞳孔倏然收缩。
“你想说看的社会新闻?”史内克抢先一步开口,“新闻上不可能写出受害者名字,更不可能放出受害者照片。即便有照片和姓名,按照你的说辞,你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林瑾瑜放在桌上的拳头倏然收紧。
不记得名字。
钱雪?能给我看下照片吗?
这个时代这种脸型的人造美女满大街都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记混。
每天与我通话的人有很多。
从钱雪到谭武再到钱雪,史内克弯弯绕绕,就是想让他绕进自己的陷阱里。而现在,他确实把自己绕进去了,绕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每一句辩白都能用之前否认的话来打脸。
好像再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好了,我再问一遍,钱雪遇害那天你们在房间里聊些什么?”史内克坐直了身子,“我再帮你回忆得清楚一些,那天安梓静正好来到你的公司,在这之前你曾极力阻止过她。她到的时候你的公司乱成一团,你的电脑还因为不兼容被烧掉了,整个大办公室鸡飞狗跳,而你只匆匆走出来告诉安梓静原委之后,就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过。”
林瑾瑜的表情越发僵硬。
“钱雪曾从酒店打车,目的地就是你公司,可是她进了你公司之后再没出来过。”
史内克的话一句接一句打进他心里,再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我也曾调查过钱雪从初见你之后的行踪,那天是她第一次去你公司,就在你沙发上留下了一根头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了吧?”
林瑾瑜低头沉默着。
“因为你杀了她,之后她的尸体就一直在那个秘密房间,直到你和安梓静约会结束,你才回到公司把尸体搬入酒店。”
林瑾瑜抬眼盯着他,依然不说话。
“她看见了你和谭武在音乐酒吧秘密聊天,也注意到你和谭武这对搭档的不寻常,再从谭武的死讯里知道了你不让人看见脸的目的。”史内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你和她谈的不是男男女女的事,而是她想勒索你。”
“从现在开始。”林瑾瑜勉力保持微笑,但声音还维系着镇定,“到律师来,我不会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