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吵吵嚷嚷,虞棠爱凑热闹的性子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她拽着虞昙凑上前去,站在外圈当个围观的吃瓜群众。
“就算是你先发现的又如何,杀掉守护鬼刀妖兽的人,可是我。”一约莫九、十岁的少年身穿残破的华服,面容冷峻,他死死的抱住一把长刀,眼睛亮亮的,全是倔强,如一匹在草原里驰骋的孤狼。
“没错,确是你杀掉的不错,但大家评评理,你趁我们把狼王攻击到奄奄一息的时候,才突然出手,偷袭成功,这也算是你杀掉的?”与少年对峙的这帮人,看起来是领头人物的男子轻飘飘的一句话,既向大家解释了事件的发展,又将站在旁观者角度的大家扯入了这场争辩当中。这男子长了一副倒三角眼,模样瘦弱,肤色偏黄,穿了一身白衣,他见周围众人的舆论慢慢导向他,嘴角微微勾起,眼里的笑意变得浓重。
“你胡说!是我杀掉狼王之后,你们才出现争夺鬼刀的!”少年的年纪小,终归是脸皮薄些,被男子这样一番话给气的脸色通红。
“都闻蓝家家主的侄子蓝了稚,天赋极高,聪明绝顶,然,却如此颠倒黑白,不论是非,真叫人笑掉大牙。”男子上前一步,握住鬼刀,鬼刀剑鞘花纹奇特繁古,接触时,一股奇异的凉直沁人心脾,男子眼底的贪婪几乎欲掩不住,他凑到蓝了稚耳边,对一个还不到他胸前的小孩威逼:“放手,今年世家大会,我还能饶你一命。”
蓝了稚抬眸,与男子对视,丝毫不让半分,他眼里的倔强如藏在地下的石头,没有在明面上,却存在。
自己左肩有被狼王抓伤的伤口,还淌着鲜血,衣服受损,满脸灰尘,有战斗过的痕迹,而对方,衣服干净整洁,甚至连头发都不曾乱。
这一目了然的事,却还要像小丑一样站在舆论的最中间被讨论,被拉出去质疑。
蓝家在他们心中已是废棋一枚,他们独善其身,冷眼旁观,已是定局,蓝了稚虽是强弓之弩,却已经在暗地里做好了与众人对战的准备。
他没有指望会有人帮他,世家虽表面上一团和气,对魔族同仇敌忾,然而暗地里,心思多得是,蓝了稚年纪虽小,但已经历灭门覆灭,相当于重生,他比同龄段的孩子看到的多。
人情冷暖,惹人唏嘘。
蓝了稚不会求饶,就算他面对的敌人除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有一群想要依附,或是将宝压在这男人身上的一众人,蓝了稚都不会怕。
这鬼刀,是自己拼了命才得到的,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双手奉上给别人。只有用这把鬼刀,他才有可能在世家大会上保住蓝家的位置。
即使,机会无比渺小,他也绝不会放弃。
在蓝了稚拔刀之后,那男人也拔刀了,而后,他身后的随从也拔刀了,之后,已经站队的围观群众大部分也拔刀了,只有极少数处于观望状态。
蓝了稚站在最中央,孤立无援,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冷,他攥紧鬼刀,仍倔强的不愿意放下,就算与世界为敌,他也要守护自己内心想要守护的东西。
蓝家,不能倒下!
蓝了稚,亦不能倒下,若倒下,起不来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蓝家,以及父亲的意志。
第一次,虞棠的脸色如此难看,她看着最中心那个瘦小又坚定的小孩双唇紧抿,血液不要命的从伤口处流出,却还是拿起刀,与面前这群比他高一个脑袋的大人们对抗,就觉得有点难过。
才九、十岁的小孩,就接触到这世间的人心险恶,确定不会影响到尚未成熟的心智在之后的发展吗?
“喂。”虞棠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要不要脸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抢人家小孩的东西,相由心生,难怪你们都长得那么丑。”
在虞棠发声的一瞬间,虞昙表示,他真的抓住了虞棠的手腕,然而,尴尬的是,没抓牢,他眼睁睁的看着虞棠朝事件发生的中心点走去。
今年世家大会,蓝家能否继续保住一大家族的地位还很难说,一年前,魔族突然出现,趁夜,血洗了蓝家整个家族,蓝家家主拼死相护,才保得蓝了稚一条性命。
之后,蓝岸被蓝家旁系长老连夜从蓝漾召回,蓝家嫡系中,只有他最适合担当蓝家家主的职位,可蓝岸,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几大世家中,唯他年纪最小,阅历最浅。
而历代,为保证世家子弟中拔得头筹的能享受到最优渥的资源,都让小辈参与比试,由小辈决定世家的排名,小辈越强,世家排名就越往前。
五大世家,江家首位,蓝家最末。
而蓝家,这一辈中能勉强出战的,只有年纪小却天赋极高的蓝了稚,剩下的旁系都是些臭鱼烂虾,而别的世家同他一辈的,都十五、六岁,而他,才九、十岁。
坊间都在传,今年蓝家保不住第五世家的名号,要从一流世家,变成二流世家了。而蓝家下坠,最有可能顶替的,便是这男子的家族——林家。
“这与你们虞家无关。”那林家男子看到是虞棠,他态度比刚才缓和了些,想也知道是给虞家几分薄面:“明年,我们林家就是第五世家,到时会到虞家登门拜访。”
虞棠翻了个白眼,还想说什么,就被虞昙拉到了身后,很及时的捂住了嘴巴。
“自如此,那在下与家姐,此刻就开始期待了。”虞昙谦礼有序,他微微俯身,行了个礼,而后抓紧虞棠的手腕,转身就要走。
还好虞棠没有异能,若让她有了异能,就她这性子,不得翻了天。
虞昙在心中庆幸。
“等下。”虞棠甩开虞昙的手,她从怀里掏出好多个小球,众人定睛一看,纷纷后退三步,虞昙瞳孔一缩,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爆炸球???”
爆炸球,能引起小范围爆炸,就算是异能者动用异能组成防护罩,也依旧会有损伤。
虞棠手里拿着爆炸球,这是她的底牌,她虽然不靠谱儿,但也不是一直没有脑子的横冲直撞,她的倚仗,从来都不是最近才出现的黑暗系异能。
走向蓝了稚,众人纷纷退让,给虞棠留出了一条道。
“小孩儿,人间才不是你看到的样子。”虞棠揉了揉蓝了稚的脑袋,将头发上的灰揉掉了,她没有了刚才凌厉的气势,而是笑眯眯的,少见的温柔:“看到这爆炸球没有?一会儿谁敢靠近你,你就拿这个丢谁,炸死一个少一个,反正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蓝了稚怔愣在原地,直到虞棠将爆炸球全都塞到他的怀里,他才反应过来。
面前这个姐姐,是在帮助自己吗?
“为……为什么?”蓝了稚的声音有点沙哑。
“因为咱们是同学啊,还因为,我善良,又热情。”虞棠不合时宜的开起了玩笑,但是在场的,只有她自己觉得好笑,也没人捧个场,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啦,你们开始战斗吧,我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可别被误伤。”
“……”众人。
因忌惮爆炸球的威力,众人散去,林家公子走之前,愤愤的看了虞棠一眼,正好与虞棠的视线对上,虞棠嘴角一勾,笑容明媚天真:“明年,林公子一定要去虞家登门拜访啊,如果来不了,那我就抱着爆炸球,去找你玩呦。”
嗯。
又成功树敌一个。
虞棠你真棒。
虞昙被气的眼前发黑,不管虞棠,转身就走,虞棠心虚的眨眨眼,狗腿的连忙追上。虞棠发现,她的人生,就是不断地哄虞昙。
“我没有颠倒黑白!”
“是那些林家人,把我引过来,等我与狼王战斗结束后,他们才出现的。”
“我……我会让蓝家,稳居五大世家之位。”
蓝了稚突然之间说道,他看着虞棠离开的背影,在解释,虞棠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却也只是步伐一顿,并未回头:“好。”
一个字的回答,有无限的深意。
眼看虞昙越走越远,虞棠都快跟不上了,一路上她的嘴皮子都磨破了,而虞昙却一直无动于衷,现在索性耍赖似的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好啊,你走吧,等你走了之后,妖兽咬死我,你就开心了。”
虞昙脚步一顿,回头嘲讽:“你不是有爆炸球吗?拿爆炸球丢妖兽啊,你怎么可能会死,你凭借善良热情,就能活到天荒地老呢。”
见虞昙终于回复自己了,虞棠的阴谋终于得逞。
“好弟弟,好昙昙,别生气了,等姐姐回家之后给你买糖吃。”虞棠当虞昙是个小孩子,还总拿糖哄着,虞棠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虞昙看着心里直冒火,眼前都给气的一片黑:“每次都是如此,你肆意的不行,我却得一直替你道歉,你有没有半点当姐姐的样子啊?!”
虞昙把虞棠的手甩开,就跟他刚才被虞棠甩开一样。
而这次,虞昙走出很远,虞棠都没有跟上,身旁没有了喋喋不休,虞昙逐渐放慢了脚步,而后,他回头,看到虞棠站在原地。
“阿昙,做人不能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