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并没有对离开,只是呆得无聊了,融入了自然,此时又重新凝回,想向着迷铃追去。“大风精灵,您稍等。”阳下意识的回头。仓茫从一开始也就没走过,他叼着烟斗躺在花丛中,闭目养神,睡过去了。刚刚察觉到阳凝回的仓茫从睡梦中醒来,站起身,露出半个身子在花田上。
阳回过头,一个健朗的身影在暗淡下去的世界中矗立。逆着那最后一丝光,看不清表情。太阳终于完全下山,整个世界变得昏暗,阳反而看清了老人的表情。依旧是微笑着,可透出来的,并非慈祥,而是温柔,像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男子看着心仪的女子。“随她一个人去吧!感悟风的事,只能靠她自己。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更容易感受到自然的风。”老人叫住了阳,却不再继续说,只是一直那样看着阳。阳虽然是精灵,可还是被看得不自在,只好先开口:“仓茫之风,你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仓茫笑笑,向阳走近了几步:“大风精灵,您与当年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阳稍稍一愣。98年前,仓茫也曾是疯风之主候选之一。阳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仓茫之风,我倒是很敬佩你,你,终究还是走上了风的路。”阳的神色有些复杂,仓茫的语气,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是呀,我终究还是走上了风的路。在你选择了他以后,我花了三个多月,终究还是让我成功了。”仓茫的烟斗早就被他收起,衣服整理的一丝不苟,白了的头发却依旧是他三十几岁时的发型。他就那么温柔地看着阳,缓缓道来。
“您可知,我为什么如此执着?您不会知道,纵使您是风中王者,也无法偷看一个人的心。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选我,我自认为并不比他差。可您终究没有选择我。你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故意躲着我呢?”苍茫温柔的微笑,到后来却有些苦涩。
将近100年前的事了,阳其实已经淡忘了,这些年也并没有再去注意,当年被她放弃的仓茫,居然以人类的身体,活着再次见到了她。将近100年过去,当年那温文尔雅的男子依旧有着当年健朗的身形和动人的气质。当年的候补都很出色,其中有一位17岁的男子李安欲和35岁的苍茫,同时加入了水火大本营。当时世界上还松松散散分布着七个大本营,世界上最优秀的两位候补却都在水火大本营。
李安欲年轻气盛,有些焦躁之气,在待人处事上也太过直接,有些许张狂。相对来说,苍茫虽然已经35岁,却一副儒雅的气息,待人和善,而且细心,从未犯错。当年的他,在大本营呼声要比李安欲要高上很多。李安欲对阳,只是看作一只精灵,通过阳来控制风。而仓茫却是把阳当作女儿看待。至少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仓茫仅仅把阳当作女儿看待。苍茫35岁,依旧单身,他在那年爱上了阳。
就在百年期限,也就是正式加冕的前一天。仓茫向阳表白了,那一年是阳一千多年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年。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了,除了那礼貌的微笑,很少露出其他表情。那场表白万众瞩目,朴实无华却充满坚定和令人信服的承诺。“我会好好守护你,那怕没有后代,我这一生也愿献给你一人。”
众人都以为风之主非仓茫莫属。第二天李安欲和仓茫并肩站在台下时,阳的那句话依旧冰冷的穿透了他的心:“风之主是——李安欲,仓茫,你对风的感悟,还太过浅薄。”
那一天,李安欲变得格外严肃,他对着仓茫行了一个大礼:“仓叔叔,对不住了!”那时开始,李安欲收起了他所有的坏心性,他本就不是真的顽劣,只是一直如此用来掩饰他自己的努力。仓茫知道自己输了,失去方风之主候补的身份,他就算不走,也迟早会有人来请他走。他跑了,像是落荒而逃的野狗。看着他离去,阳的心中莫名一痛。
仓茫表白的那天晚上,阳的心情很乱。其实她早就决定选择仓茫做风之主了。但她发现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仓茫,这不可以,这只会让她最后更心痛,而他,也会因此离开这个世界。迟早是分离,不如早一点,于我,于他,都好。这次表白,竟是弄巧成拙,使得阳在最后一晚改变了选择,成全了李安欲。
仓茫游荡在大本营的山林中,整整三个月踪影全无。于是,三个月后,元素师们停止了搜索。就在停止搜索后的第七天,他回来了。原本儒雅整齐的他早已是一脸的邋遢,乱蓬蓬的头发,卷成一团的长胡子,苍白肌瘦的脸,划成布条条的衣服。他摇晃着走到大本营中心的门口,倒下不省人事。可怜他的人终究还是带他回了大本营。他在那房间里闷了三天,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仓茫变回了以前的儒雅气质,却又总感觉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他和以前一样在大本营中心生活着。终于有一天,有人来请他搬出中心。他不恼,只是微微笑着向那人逼近,那人片刻后便满身伤口,倒地不起。那天过后,仓茫向李安欲请命,希望做李安欲的近卫,只为了多看几眼阳。从此仓茫打破了普通风元素师功成的记录,三月零七日。
三年后,李安欲战败,虽未亡,但从此离开了大本营,再无半点音讯,元素师龟缩。余下三个大本营,仓茫在水火大本营等了一年,再未见过阳。仓茫终于心灰意冷,离开了水火大本营,到了木质大本营,和一位普通的木元素师成家,晚年得子,妻子在他91岁时去世,相伴43年,相敬如宾,却并无爱情的冲动。
仓茫活了下来,活的自在,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一个逍遥的老人。其实他只是靠着一个信念在活着,我再活到下一个百年,再去见她一面就好。
阳有些沉默,再怎么样,这会她也不可能选择一位100多人的老人作为风之主。她是不是还在记恨我百年前的选择呢?不过以他的情报,估计早就知道有元素师的秘辛了吧!他会原谅我吗?“仓茫,以后就直接叫我阳吧!这才是我的名字。”阳有些忐忑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阳居然有些害怕他会拒绝。仓茫有些惊讶,以往的阳从未表现过这般亲近,不过只是一下,仓茫便笑得如沐春风:“阳,真是好名字,比风要温暖多了。阳,你确实是我的阳光。”阳的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心中多年的冰寒又融化的更干净了。她笑的像个孩子。不知不觉间,仓茫已经走到了阳的面前。仓茫显得有些局促,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阳,我,我能抱抱你吗?”
阳显然是愣住了,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仓茫的脸上欢欣掩盖不住,老脸上泛起红晕,张开双臂,把阳轻轻搂入怀中。
夜已经黑透了,不见一丝光亮,阳反应过来,顿时实体不稳,微微挣扎了一下。仓茫松开阳,他的声音中饱含着沧桑:“我老了,太老了,已经配不上你了。等铃铃回来,我会像百年前一样,申请作铃铃的护卫,那句话还算数,我会好好守护你,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一样。阳,你能开心,就一切都好。”也不再等阳多说,老人转身离去,从衣服里摸出烟斗叼上,微微弓背。他又变回了那个老人,那个无欲无求的,普通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