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只为长生。
由蜀山到京城去,修有一条官道。在路的左右,多设有古寺宝刹或私塾学堂,吸引众多求仙问道之人前来,于是人多称其为长生之途。
官道蜿蜒万里,待它到达南方的一个边境小城时,化为一条小溪,溪边建有户人家。
这户人家里有一名双目失明的男子,些许少年,一只养在米缸里的鱼,还有一只因胖且大的身躯而无法辨清模样的怪。
小溪继续南流,流经二十八座巍峨的仙山。山依上古二十八星宿位置排列,高峻挺拔,巍然屹立在云端之上。几座院落零星点映在云中。
待小溪绕完山后,约三里便汇入南海。
南海之中,漂浮着一个时刻在流动的岛屿。此岛,唤做方丈。在方丈岛中建有一阁,名为听潮。
相传这阁为一绝美女子所有,阁中置有无数男人为目睹她一笑而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
此女子芳华绝代,却英年早逝,只留下楼阁在江水和青山的怀抱中伫立,独自地面对着怒潮风急。
是夜,阴云黯黯,天空中稀疏地挂着几颗星子。
由小溪旁的那户人家里还有二十八座仙山上不约而同地偷偷跑出数十条人影,一路穿山跃水地奔赴到方丈岛上。
潮水虽退,但岛上依旧泥泞不堪,让人前进不得,只有眼前矮小的树丛能勉强供人落脚。
“咳咳,你们几个小的先站在原地等着,大的跟我先去探路,一定要记得蹑手蹑脚地,知道吗?”从小树丛中钻出一白衣少年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听潮阁向着旁人低声道。
少年说完,也不等树丛中的众人反应,便踮起脚尖来在泥泞中的树丛中穿行着,偶尔有时抬头看看听潮阁中有无出现人影。
待他到达远处下一个树丛时,扒开树枝,朝后方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后来人向他这样跟上。接着便蹑手蹑脚地走向下个树丛。
看起来颇有种企图入室盗窃的姿态。
但在他身后的数名少年不仅没有嘲笑他,反而叹了口气,皆认命地在小树丛中蜷起身来,按个子大小排成一列,如同那个白衣少年一般踮起脚来。
他们边在泥泞中穿行着,边走走停停,紧张地伸出脑袋来看看周围,然后学着白衣少年向后挥手。
待排在倒数第二的朝队尾的孩童挥了挥手后,只听得在他脑后传来一声冷哼,而后便被踢倒在泥里。
在他之前的少年们正面带紧张盯视着周围,无暇顾及脑后,猝不及防地便被身后的人推倒在泥坑中。
溅出来的泥点跃出坑外,朝最前方的白衣少年处砸去。
白衣少年正全神贯注地盯视着前方,身后猛地受到泥击,以为是敌袭,忙不迭地跳起身来,拽着拔下来的树枝闭眼朝周围乱使着招数,脱口而出道“哇啊啊啊,看招!”
“哼!”
从白衣少年底下立马传来一声不屑的鼻哼。哼声在不屑中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让白衣少年深感熟悉,他忙睁开眼,朝底下看去,一个脖子上还挂着个黄色汗巾的奶娃娃便映入他眼帘。
奶娃娃身上白衣一尘不染,对比她身后竖躺着一队少年干净得甚是扎眼。
那些少年们皆一头砸在泥里,衣服浸泡在泥坑中,背上还留着一串整齐的小脚印。
见白衣少年张大着嘴,颤抖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身后倒着的少年们。
奶娃娃扬起的脸更抬起来了点,骄矜地张开眼,对白衣少年高傲地宣布道“药无医,大师兄这个名号,我觉得我比你更配,毕竟我长得这么美。你是选择如同他们一样被我揍趴下呢还是选择臣服于我的石榴裙下呢?”
“配什么啊!什么叫臣服啊!”药无医望着蓄势待发着准备夺了他师兄名号的奶娃娃,扬着的树枝无力地垂地,向那奶娃娃绝望地嚷道“祖宗啊!你你你怎么也跟来了?”
叫一个小奶娃祖宗的,药无医这个师兄实在是当得憋屈极了!可他肚里的委屈,岂能三言两语说得明白?
未全面开启千秋副本时,他不过是一个在旁边听着别人瞎扯淡跑龙套的,虽然大多听不懂,但也好歹身体安全。
可现在呢?
不仅健康的身体无法保证,甚至他那纯洁的心灵都要经受小奶娃的辣手摧残。
不知为何,他不过就是在最开始的玉京城上一时心软救了这小奶娃一命,却被小奶娃莫名其妙地给惦记上了,恨不得让他以死谢罪,方能解他一时脑抽之痛。
这小奶娃也不知和谁学得,打小就有五绝活:打嗝、放屁、流口水、哭鼻子、要抱着。
她爱干净,流出来口水不能沾到自己的脸,必须马上擦掉,否则就会嫌弃地干嚎起来;嚎到哑了嗓,不能在饭后打个响亮的嗝,便自我怀疑地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动地,非抱着不能缓解,并且抱要轻搂,不能力重,要不就会拿唾沫星子吐你一脸。
都说师妹好,可这小奶娃横看竖看哪里会是他的贴心小师妹,简直就是天生生下来,便要他供上天去的祖宗。
小奶娃老祖宗一天天地成长,响亮的嗝能吵死个人,所放的浊气也变得频繁起来。
某日她饭饱,一个人晃着短腿便溜达到听潮阁中。听潮阁大堂空阔,会将她打出的嗝打着转地发出回响,放出的气随风飘散在岛上各处,令她十分满意,遂日夜不停偷偷地在阁中打嗝放屁。
于是方丈岛上烟波缥缈,全是毒雾,一举将前来发放任务的碧波仙子给熏晕了过去。
奶娃娃今年五岁,距离千秋副本开启已过去五年时间,距离碧波仙子被屁放倒已过去两年时间。
碧波仙子貌美且柔,让药无医和一干看腻了宗门师兄弟的少年们眼都不自觉地直了起来,忙不迭地表着衷心,哪怕不完成副本任务,也誓要揪出背后的罪魁祸首,遂几人偷偷商议前来灭敌。
能布如此致命浓雾者定是个邪恶恐怖的魔头!
小奶娃的丰功伟绩居然就这样拱手让给了个不知名的魔头,令扒在窗前偷听到对话的小奶娃十分不喜,当即决定晚上给这些有眼无珠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遂当小奶娃看着这些少年愧疚地排出一列队,便不负所托地将他们踹进泥里,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并在心里感叹着这些少年们真是上道极了。
当然最上道还是她这个药无医师兄,低垂着树枝迎接着她接手大师姐之位。
于是小奶娃立马夺过药无医手上的树枝,张开手臂,扬起头来,响亮地打出一个嗝,然后满足地高声道“既然你们都打不过我,那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大师姐!”
“大!师姐…”
小奶娃说的话洪亮极了,跃起来身影飘逸极了,落到听潮阁中所发出的屁声更是雄浑至极。
只留下一干白衣少年从泥坑里拔出脑袋来,诧异地看着药无医收回踹出的脚,并立马朝着听潮阁跑去,不可置信地嚷道“老祖宗居然被我踢飞了!不要啊!”
药无医的身影跌跌撞撞,嗓子更是扯到最大,完全忘记了他刚刚还叮嘱着其他白衣少年要小声行事。
而那帮在泥里的少年们却完全没有心思质疑,只忙不迭地按着前面人的身体拔出身来,有的起身时还又滑倒了一下栽进泥里,复又起身,顾不得满身的泥,拔起腿来就跟在仇白身后跑着,并齐声嚷道“师兄!跑慢点啊,快等等我们!老祖啊!我们马上就到,求你可千万别哭!”
只留下最前面被所有人踩过脑袋的少年在一众少年跑过后,才挣扎地在泥里爬起身来,对着前方慢慢跑着的胖少年疑惑地问道“天下啊,师兄之前不是还说要小心行事吗?怎么又扯着嗓子就跑了出去?”
那胖少年脸带着焦急,但跑步却跟别人慢走的速度无差,说话也慢悠悠地道“秦逸师兄,你是不是又闲着没事想哪家娘子了?快,出事了!现在哪里还能顾得上魔修,老祖宗被药无医师兄踢飞了!”
“快,快跑!”秦逸闻言当即从泥里手脚并用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并向那胖少年哆嗦道,“师弟你安心地踏上黄泉路吧,师兄我定会为你烧很多纸钱。”
那胖少年听着秦逸的话,看到前方远去的身影们,忙不迭地转过身来,边跑边气喘吁吁道“秦逸师兄,等等我啊,我们一起为师兄他们烧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