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诚昏迷了十余天,那麻脸小将一直守护在他身边。那日军师用“围魏救赵”之计,解了苍鹰岭之围,这十余日里匈奴人远远的退回到草原上去了。边境出现了少有的安宁。众人见荆诚苏醒过来,无不欢喜,那麻脸小将背过身去喜极而泣,荆诚注视着他的背影,猛然道:“你是阿兰朵!”那小将身子一颤,掩面道:“我不是,我不是!”夺门而出,荆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忙派人去寻她,却已经不知去向......
又过了月余,荆诚已经伤愈,这夜他给军师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远走他乡,寻找一个人。便背着寒水剑出了蓟县,他在雪地中一口气奔到苍鹰岭上,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由得心如刀绞,痛罢多时心道,我该下去寻找媚儿,把她好好安葬了才是,于是一点点从峭壁滑了下去,山壁徒峭,直如斧劈一般,又兼有冰雪,甚是光滑。好几次都险些失手坠落,荆诚心想,如果命丧于此,正好可以去陪媚儿,是以心中十分的平静。待到谷底时,天己放亮,只见下面积雪甚厚,行走十分艰难。仰望上去,山壁似直插云端。荆诚寻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只好在一处大石旁用雪堆了坐雪坟,将自己的头发割了一些也放入坟中,道:“媚儿,我将头发留此伴你!你在那边一定要开心快乐!”又从怀里取出玉盒,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媚儿的耳朵,心想,一直也没有机会带你去接耳,今日就葬于此吧!当他把那玉盒放入坟中时,只觉得心痛不己,心想,定是媚儿不喜欢,于是复又将玉盒装入怀中。一阵急风刮过来,将坟头的雪吹去不少,于是又运内力,将雪一点点融化成水,水复凝成冰,许久终于做成了一座冰坟,晶莹剔透,心想媚儿素来洁净,一定会喜欢,重伤初愈又用力过度,不由得呕了不少血来。便又做了个冰墓碑,写什么呢?想写爱妻媚儿之墓,可是二人并无夫妻名份,一直以来都是相敬如宾,不曾有半点越礼之举,这爱妻二字实是不妥!叹了口气,又想,不如写好友媚儿之墓,可是好友二字又显苍白无力,想写宁国公主周媚儿之墓,又觉媚儿从来就不喜欢当什么公主,定不喜欢我写上公主二字,思量再三,最后用鲜血写到,女侠周媚儿之墓!凝目注视,猛然间望见冰坟上映出自己的身影,眉发皆白,忙扯过头发看时,果然不是落雪,那发丝洁白如银,只觉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雪地之中。荆诚觉得自己的血一点点凝固,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的飞升。心道,就快见到媚儿了,嘴角不由的露出了微笑.......
然而他又一次醒来了,只觉着周身冰冷刺痛,自己躺在茅草屋里,一位老人在用雪给自己擦身子,渐渐的肌肤由白变红,老人笑道:“好了,过血了,你的命大,再耽搁半个时辰,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老人端来热饭,二人坐在火堆旁,老人道:“你身上的疤痕可真不少,也是打猎被野兽咬的吧!唉,打猎的命苦哇,我这身上也尽是伤疤了!可野兽再狠也总是好过匈奴兵!”荆诚想了想,自己的身上的虽是刀伤,确是和猎户被野兽咬伤确实是差不多,有些恶人确实比野兽更凶狠,不由得点了点头。老人又道:“你也是来寻什么公主的吧?”荆诚忙道:“老人家可知道那公主的消息?”老人道:“前些日子,谷底来了不少匈奴兵,要找什么公主,吵吵闹闹的,引发了雪崩,一个也没活了,全埋在谷底了,我前些日子去城里卖兽皮,听乡亲们说,公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拯救天下的百姓的,赶走了匈奴兵,又回天上去了!”
荆诚第二日一早辞别老人,老人一个劲的嘱咐道:“小伙子,别打猎了,太危险!”荆诚感动的留下不少银子,去了。
荆诚向南而行,心想,我应去寻找阿兰朵,我和媚儿对她亏欠太多了,当找到她道声谢才是!她容颜虽毁,但心洁如玉,要告诉她,她是最美丽的姑娘,要有勇气去面对,这句话总是要当面告诉她!
向南走了几日,村庄渐多,这日天色已晚,荆诚来到一个小庄,不愿打扰乡亲,寻了村头的土地庙,吃了些干粮,正准备休息,只听得庙门外人声嘈杂,荆诚忙闪身藏于神像之后。只见进来几名白虎帮的帮众,进来将庙里打扫一番,一名帮众在神像前跪倒道:“土地爷爷保佑,让我们能全身而退。”一黑脸大汉在那帮众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赵老三,你刚刚奸杀了村里的妇女,抢了财物,现在又空着手来求土地爷爷保佑!哪门子神灵会保佑你,要我说快点把银子拿出来,大家分了,哥几个自会护着你!”那帮众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黑大哥,你抢的不比我少,咱们谁也别说谁!”那黑大汉骂道:“放屁!”二人扭做一团,只见一老者骂道:“一会儿帮主和那女人就到了,你两个不要命了吗?”二人这才住手。只听一年轻汉子道:“史堂主,你说这云木贼道为什么死缠着咱们不放?”那年老的史堂生叹道:“当年咱们白虎帮去武当山踢场子,那可不是威风的紧吗?如今咱们吃了败仗,天下的帮派都寻仇来了!听说他们的盟主是荆诚!”那年轻汉子一伸大拇指赞道:“荆诚真英雄,听说单身去云城匈奴的老窝,把匈奴的粮草全部烧光,匈奴一百多名将军拦截,全部被他执寒水剑杀光。神人也!”荆诚在神像后面听了暗自摇头。那史堂主拍了那年轻汉子一下道:“快干活,让帮主听了,非割了你的舌头!”那汉子一伸舌头道:“我的妈呀!”
几人将土地庙打扫干净又拢了堆火,才退了出去,功夫不大,白虎帮帮主隆光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裘的美貌少妇,正是洁妃。隆光用袖子拂了拂蒲团上的尘土柔声道:“快坐下歇歇,喝口水,这一路颠簸,真怕你吃不消!”那洁妃气鼓鼓的道:“你不必假仁假义,把我掳来做甚。”隆光轻声道:“洁儿,请你还请不到,怎么是掳?送亲那日你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跑到京城之外,如果不是遇见我,后果不堪设想。”,“那你为什么不放我回去?要带我去哪里?”洁妃轻轻的哭泣起来,隆光长叹一声道:“如今就把实情告诉你吧!我要带你去塞外找女儿。前几日我帮有人送信过来,说媚儿已经和冒珠单于大婚。过的十分幸福快乐,咱们这就去找她!让你们母女团聚!”荆诚心想这隆光没有半点实话,媚儿跳崖世人皆知,他却还在欺骗这妇人,其心可诛。洁妃止住眼泪,叹了口气道:“媚儿是个要强的孩子,她心中只有荆大侠,嫁给匈奴人又怎会快乐,不过是装样子而已,真是苦了这孩子。她从小就离开了父母,长大了又远嫁塞外!我就不明白,你们男人打打杀杀,成王败寇原也正常,可为什么把我女儿送来送去,毁了她一生的幸福!”说罢又大哭不己。荆诚听了也暗自落泪!心道这洁妃却也是颇有见识。隆光道:“那隆玉软弱无能,把国家治理的混乱不堪,匈奴才敢兴兵而来。”洁妃狠狠的看了隆光一眼道:“他虽能力有限,可还是以国家为重,你虽是精明强干,却是处处为乱国家,和匈奴人勾结,难称大丈夫也!”隆光气得眼冒金星,平息半晌才道:“我那可都是为了你!”洁妃怒道:“你做了这许多坏事,到头来又全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真是荒唐!”隆光气得胸口起伏,胡须乱抖。恰好两个帮众送饭进来,道:“请王爷用饭!”隆光大骂道:“狗眼看人低,如今连请皇上用膳也不说了!去死吧!”手起掌落,拍在那帮众的天灵盖上,那帮众头骨碎裂而死,另一帮众大叫一声“妈呀”,扔了饭菜,拔腿就跑。洁妃面色苍白,昏倒在地。隆光忙奔过去施救,好一会儿,洁妃悠悠醒来,道:“你是在我面前耍威风吗?”隆光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是我的不好,你不要生气!”洁儿从他怀里挣扎着站起来,道:“你又何必演戏!”此时一帮众进来跪拜道:“启禀皇上,奴匈使者忽而刺求见!”这帮众怕他发怒,是以皇帝二字叫的十分响亮!隆光点了点头,心想,这时让洁儿回避,她定会起疑心,可又怕那忽而刺把媚儿的事情给讲露了,洁妃不肯再去塞外!便道:“洁儿刚受了惊吓,不想再听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死了的人也莫要提她!你去对忽而刺说去吧!”那帮众甚是精明,登时领会了隆光的意图,点点头忙转身去办。”
忽尔刺走进庙中弓身施礼道:“匈奴汗国上使忽尔刺拜见王爷。”隆光见忽尔刺既不跪拜,又不称自己为皇上。心里十分的不悦,却又不便发做,便冷冷的道:“上使有何话说?”忽尔刺看了看洁妃,大刺刺的道:“我王冒珠单于有信笺在此,请王爷过目。”隆光接过信笺看完冷笑道:“冒珠单于说得轻巧,这江山部防图我怎能交于他人?上使请回吧!”忽尔刺小眼一转,道:“王爷不必误会,我王是怕图有失,这才让本使前来接应。”隆光道:“这图怎可轻易给人?”忽尔刺嘿嘿一笑道:“多少金银,您说个数!”隆光正要开囗,洁妃冷冷的哼了一声。忽尔刺盯着洁妃色眯眯的道:“当然,除了金银,高官厚禄也是少不了的,你如此美貌,冒珠单于定会喜欢,倘若能伺候大王,可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吗?”洁妃气得脸色苍白,骂道:“无耻!”隆光铁青着脸,闭口不言。忽尔刺更加放肆起来,道:“这等美貌的女子,天下少有,我们大王好福气,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哈哈大笑起来。忽见青光一闪,忽尔刺身首异处。隆光宝剑入鞘,冷冷的道:“你的废话太多了!”又从忽尔刺怀中取出冒珠的信笺投入火中烧了。转身对洁妃道:“洁儿,这地方污了血,咱们只好到前面找户人家去将就一晚了。”洁妃身子还在发抖,平静了一会儿道:“你当真要把江山布防图交给匈奴人吗?”隆光道:“眼下只有联合匈奴人才有翻身的机会,隆玉不仁可别怪我不义。”洁妃平静的道:“也好,既然如此,可否让我看一看那图?”隆光笑道:“又不是什么山水名画,着实没有什么看头。”洁妃道:“我只是想看看京城西佛寺被画成了什么样子!”隆光道:“那个寺倒是画得颇像。”说完从怀中取出图,递给了洁妃。洁妃展开那图,手微微发抖,似乎看不清什么,向火堆走了两步,猛然间愤然用力将图抛入火中。事发突然,荆诚惊的目瞪口呆。隆光大叫一声将洁妃推向一边,飞身去火中取图。眼见洁妃跌跌撞撞额头要撞向供桌桌角。荆诚从神像后飞身而出将洁妃挡住。隆光在火里抓了半天,手上烫起了燎泡,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图化成了灰。不由得气得咆啸声声,骂道:“该杀,都该杀。”一回头望见荆诚抱着洁妃,更是火冒三丈,青锋宝剑出鞘,直扑过去。荆诚将洁妃放在一旁,抽寒水剑迎敌。那青锋剑也是难得的宝剑。正可与寒水剑对敌,两剑相碰,激起闪闪的火光。二百合后,二人均使起了寒水剑法。隆光功力深厚,几月来又苦心琢磨寒水剑的剑决。是以二人招数相同,难分上下。时间一长,隆玉反因内力深厚渐占上风。荆诚额头冒汗,心道,我手中使的可是祖上的宝剑和剑诀,怎么还斗不过一把青锋剑,定是什么地方使的不对了。正思索间又使到了最后两招万佛归隐和九九归一剑断人亡这招了,前几次每到此处便跳过不用,因为这两招始终是一个未解的谜团,有悖常理,且会伤了自己。那隆光得到的剑诀里没有这两招,但他隐隐觉得这剑诀似乎不全,每每到危力最大时却强行收住,十分的不畅快。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见荆诚剑招渐散,己经被自己压制住,心道,今日便让你了帐!荆诚心道今日己是凶多吉少,索性就将这最后两招使将出来,也死的心安。只见他飞身一纵,一招万佛归隐使将下来,隆光见出新招,忙留神拆解,只见寒水剑划出的无数幻影正迅速的回归剑体,剑体一时间内力冲盈,光华闪闪的凌空剌来。未及面门,却已经气塞。隆光暗叫不好,被那剑气罩定动弹不得,只听“噗”的一声长剑刺入。荆诚只觉眼前一闪,暗叫不好,忙收内力。那剑便刺了一半,在半空硬生生牢牢凝住。荆诚受到内力回噬冲击,胸口似中了重锤一般,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黒,一囗鲜血喷了出去。
隆光睁大了双眼,迷惑不解的看着中剑的娇儿,又看了看荆诚手中的剑,问道:“这是什剑招?”荆诚答道:“九九归一,剑断人亡。”隆光点点头道:“好,好剑招!只是剑未断,人也未亡。”又见娇儿胸囗血如泉涌,倒在地上。忙给她止血。娇儿冒死替隆光挡了一剑。隆光道:“好女儿,不枉为父疼你一场!”隆光见荆诚面色苍白,扶墙而立,心道正是去除此人的良机,便道:“荆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听一旁洁妃道:“隆光你可知羞耻二字何意吗?”隆光道:“江湖上只有生死成败!没有羞耻二字。小子出招吧!”荆诚冷冷的道:“你讲的只是你眼中的江湖,好!提剑再来!”娇儿低声道:“义父,义父可否今日放过荆、荆大侠,我胸口可疼的紧了!”她知荆诚为她收剑而受内伤,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像极了爱情。隆光道:“你不知,今天如果放了他去,日后可就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那可不是我隆光想过的日子。”说完晃动长剑急抖,剑声似惊涛骇浪。荆诚笑道:“不错!今天就做个了结,痛痛快快,不必等来日!你先出招吧!”隆光见他临危不乱,持剑而立,一副大宗师的派头,几欲让人仰视,心道这小子这些日子得到江湖中人的推崇,看来并非浪得虚名。正欲出手,只听得云木道长的声音传来,“盟主少歇,云木来也!”听音己在门外。忙抱了娇儿,去拉洁妃时,洁妃拼命挣扎。荆诚长剑一挥削下隆光半截衣?,隆光不敢停留,飞身上房,匆匆去了。荆诚心头一松,摔倒在地。洁妃忙上前搀扶。过了一会儿,云木和马帮主走进庙来,见洁妃正跪在地上抱着荆诚,荆诚眉发如雪,胸口鲜血淋漓,有不少鲜血溅到了洁妃那白裘上面,在火光下红色闪闪发亮,云木忙扶着荆诚暗输内力,头上升起阵阵水气,荆诚只觉得内息稍通,不忍云木为自己多损耗内力,便道:“多谢道长,晚辈内息已通,可慢慢自行调理了!”云木收掌问明原委,道:“这隆光一路上不停的兜圈子,原来是想投靠匈奴出卖国家,着实可恨!”马帮主道:“这老贼我们追了一路,最后还是逃脱了。”云木道:“盟主抓紧休息!不必担心,来日方长!定可将他擒住!”荆诚道:“多亏道长的千里传音功夫高深莫测,吓跑了老贼,不然我还得吃他一剑!”云木笑道:“我担心盟主安危,使些雕虫小计,不值一提!哈哈哈!”,云木看了看洁妃施礼问道:“敢问女士如何称呼?怎么和周媚儿女侠这么相像!”洁妃回礼道:“我是媚儿的母亲!”马帮主快人快语道:“周女侠为了百姓,舍身跳涯,可是大大的英雄!”说着一挑大姆指。洁妃听罢,昏倒在地,马帮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我这臭嘴......外面还有几个白虎帮的余孽,我去灭了他们!”一闪身溜了。云木道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儿,倒出几粒丹丸交给荆诚道:“速速服下,可定气凝神!”说罢佛尘一摆,也飘然而去。洁妃醒来,流泪不止。荆诚便将那日在苍鹰岭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洁妃听了喃喃的道:“好孩子,妈妈来了,你不要怕。”拾起剑便要自吻!。荆诚一把拦住道:“媚儿跳下高涯未必就死!我陪你去寻她便是!”洁妃喃喃的低语道:“媚儿不会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