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金阙满咸阳,巍峨壮丽咸阳宫。
在这世间最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秦皇高居王座之上。头戴帝冠,一身漆黑的帝袍,上面绣着一条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面如白玉,修长眉毛的之下是一双冰冷刺骨的幽深如寒潭的眼睛。威严,残酷,深沉又坚定。
看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下面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生怕触怒了这一位天下间最霸道的王!
回忆是什么,过去又是什么,为什么那些东西一个个的都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的追着你,在深夜中将你不断惊醒。
嘲笑,讥讽,谩骂,殴打,践踏,侮辱这种种的一切随着一个人的到来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你无处可躲。
不准,不准,这一切的一切朕都不准!那些痛苦,那些不堪都应该臣服于他的脚下,他是王,是这世间最大的王!
连赵国都即将破灭,即将臣服,那些过往也是一样的!于赵国为质,这是身为王最屈辱的过去!他本以为随着赵国即将灭亡,那些过去也应该随之消亡,可是事实却和他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那些过往,他清楚的记得,至甚连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这一切的回忆,都因为一个人再度浮现,燕丹!
“燕国太子,燕丹请求面见陛下!”
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秦皇的思绪,一个冷冰冰的字眼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准!”
“喧,燕国质子,燕丹上殿觐见!”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就这样传了出去。
身为皇帝身边的人,有时候你要懂得揣摸圣意。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当然,你也不能揣摸得太过详细,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般来说,这样的一个度,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当然,他是例外,因为他可是叫赵高啊!
质子!多久了,曾几何时,这个称谓,令他咬牙切齿,但现在,这个称呼再也落不到他的身上了。
心里有些不知明的舒适,冰冷的目光轻轻瞥了一眼身旁的宦官,没有表露任何的情绪便又收了回来。
感受到皇帝投来的目光,赵高很是谦卑的低下身子,冰冷,阴柔的脸上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没有说错任何话一般。只是说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做为一个最没地位的宦官,你不能去求,你只能去等!如果你求了,那么你又怎么能保证求来的一定是恩呢?也或许,来的是屠刀和死亡!
但皇帝想给你的一定是不会差的!
这时候的他不能把这一切表现出我特意如此的神态,如果这样做了,他或许明天就会人头落地。只有把那些刻意为之的事情当做理所当然而且又合情合理,你才能活得久!而且活比任何人都好!
燕丹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终于来到了这个他心甘情愿,但又不得不来的地方。
低头,叩道。
“燕丹,参见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些记忆又来了!秦皇高座王位,无喜无悲。
“抬起头,你和朕之间不必如此。”
“是,燕丹遵旨!”
缓缓的将头抬起,注视着那曾经相熟的面孔,燕丹有些迷茫,他究竟还是不是自己所熟识的他。
看着那熟悉的面孔,赢政将袖口里的手狠狠的握成拳,那刺骨的疼痛,是如此清晰如同当年。即便如此,身为皇的他依旧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
“一路辛苦了。”
燕丹垂首道“臣不敢。”
气氛再这两句话之后有些死寂,压力充斥着整个大殿。
而这时,赵高悄悄的上前一小步,对着赢政低头不语。
目光带着一点点的深意,赢政淡然道“中车府令有什么话开口便可!”
赵高低头一拜,直起身来,对着燕丹用那尖锐到刺耳的声音说道“燕丹,你一身风尘之气,满是污浊,怎么就来觐见陛下!还是说你燕国的礼仪便是如此!”
这一句话,振聋发聩,令燕丹心惊肉跳,这事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衣冠不整,有辱礼仪,往大了说那可就是藐视皇威!
虽说这一切都是他听从了护送士卒的话,但这件事的根本可在于他。
下跪,低头,再叩首。
“燕丹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燕国地处僻远,远离中原,稍微缺乏一些礼仪也是人之常情,赵大人又何必如此介怀。”
开口的人一身官服,立于众臣之前,眼眸深处带着一丝冷酷,李斯。
赵高退回原位不再说话,当朝臣开口之后,他就没有资格再说任何一个字了,国事,并非他能插手的。
随意的扫了一眼跪地不起的燕丹,李斯接着说道“相信只要大秦的旗帜插在燕国的城都,这一切都会改变。”
继李斯之后,又一位大臣开附合道“李大人,所言不可谓不中正,似燕国这等茹毛饮血,还未开化的国度,却实是需要我大秦的引导和教化才是。”
一个又一个的大臣开始不断的附合,所有的话都再说一个意思。燕国当灭!
“燕丹愿以死谢罪,还请陛下垂怜燕国百姓。”
燕丹爬伏在地上,那乞求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悲哀。
屈辱,哀伤和悲痛纷至踏来。但此刻他只能承受。
赢政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百官闭口不言,秦皇之威,莫敢不从。
“你上来吧!让朕好好的看看你!”
对,让他好好的看看,看看当年他为质的那一段时日,是不是也如他一般如此不堪,如此低贱。
目光冰冷而凶狠,带着那份睥睨天的霸道和无情直直的射向燕丹。
群臣有些惊讶,这可是谁都没有的殊荣,一个质子,他怎么可能!陛下在想些什么!
上前,这样的一句话,令燕丹心思开始活跃,之前的悲哀也悄然离去。
低着头,他一步步的向着赢政走去,距离越来越近,心里的一股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如果我现在行刺,燕国,天下,百姓,苍生是不是就会因此得救。
当他来到秦王的面前注视着那一双眼睛时,他手足无措,害怕,难以想象的害怕伴随着黑暗紧紧包围着他,会死,他会死。
他顺从的再一次跪下,在这样的一位王面前表示谦卑。
……
群臣散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烛火在摇曳。昏暗的灯光,照映着赢政那冷若寒冰的脸,眸光闪烁,最后悄然散去。
淡淡的声音在黑暗中扩散。“燕丹,燕国!”
跟随侍卫走到属于自己的居所,燕丹将自己狠狠的锁在屋内,双手撕扯着头发,凄厉低吼,犹如一条受伤的野兽。
低贱,今天他的表现简直和这个词完美匹配。
酒,他现在需要酒,只有酒才能麻痹他的神经,才能让他暂时的忘记这一切。烈酒灼烧着咽喉和肠胃,烧得大脑混乱无比。
一句话,或者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不断生成。
刺杀秦王,以救天下!
酒是穿肠毒药,酒也是治病良方。酒不杀人,但因酒而死的人却数不甚数!酒会治病,但也只救情伤一种!
黑暗的角落,有老鼠在觅食,它小心翼翼的偷走属于别人的东西,悄然离去。一道绵长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悠然响起,平稳而安静。一股浑浊的酒气弥漫在空气之中,难以散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酒味也越来越淡,但那铭刻在脑海的记忆却穿越时间将那最残酷的一面完全的展现在你的面前,无论你愿不愿意。
“是你救了我!”
……
“我要杀了你!”
……
“王忠你愿意娶我吗!”
那一句句话,那一幕幕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随着酒意的消退,犹如退潮的海水,将那一片片的狼籍丢在众人的目光下。
“啊!啊!”
嘶哑的哀嚎在黑暗中响起,他蜷缩着身体将手狠狠的按在胸腔之上,那里似乎有一片薄如蝉翼的小刀不断的切割着他脆弱的心脏。每一刀都带着鲜血将他割得鲜血淋漓。
“婉清!婉清!”
明明没有受伤,明明没有流血,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的痛苦。
“酒,酒,我要酒!”
他踉跄着起身,步覆蹒跚的向外走去,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是如此的悲痛如此哀伤。月光下那布满拳脚印的破衣又是如此显眼,脸上的泪水转眼便浸湿脸颊。
月光照亮了前行的路,可是月光却照不进那被痛苦所包围的灵魂。
拖着摇晃的身体和那满是疮夷的身体,他向着记忆中那个能够让他喝醉的地方走去。只有那里,才能让他真正的轻松下来。
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就站在自己前进的路上。他摇晃着向着认定的方向移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清风吹起对方的长发,最终,他撞上了她。
身体一个趔趄,王忠向着一旁倒下。挣扎着爬起来,从那个身影旁擦肩而过,而这时,一股女子的清香闯进了他的鼻翼。
一头秀发乌黑的秀发扎成一束垂在身后,淡蓝色精致华美的长裙贴和着曲线起伏的身躯。修长而洁白如玉的手指在小腹前交叠,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秋水般的眸子倒映着那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身影。
那里面有疑惑,也有不解,更多是好奇。
毕竟当你在大路上看到一个不知名的人无声的哭泣时,你也会好奇吧!
他为什么哭,是什么事能让他哭得如此令人哀伤,如此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