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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缄默迷宫

宗一郎从楼下搬了一只小板凳放到卧室里,然后挡住了屋内的所有光源,包括台灯,窗帘等等。在全都捂得严严实实后,他把板凳放在墙边,然后坐下,用头抵着墙。

保持这个动作宗一郎坚持了一整夜,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感。转眼间,宗一郎听到楼下父亲抱怨着起床的声音,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渗出来。

屋内是崩溃的三个宗一郎:蓝发的宗一郎像件湿衣服搭在窗台上,粉发的宗一郎脸朝下扣在被子里,黑发的宗一郎依旧是那个头抵墙的动作。

“够了,已经可以了。”黑发说到,同时打了个响指,另外两人随着声音变成几朵玫瑰飞走了。房间一瞬间冷清下来,一晚上的激烈讨论仿佛不存在。

咽了口唾沫,黑发站起来去模仿蓝发的动作,把自己晾在阳台上。

清晨的风吹着他乌黑的头发,碧绿的眼睛中黯然无光。

[我把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事实上这个『逻辑陷阱』的解除方式几乎可以等于没有,一旦掉进去,就好像没有破解的方法。]

“所以,该怎么称呼你呢……”宗一郎又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就叫你『藤蔓问题』吧。”

挫败感中诞生除了一丝的成就感,宗一郎嘲弄似的笑了,长达一夜的思考,最后的结果只是证明了问题的无解,以及给这个问题起了个名字。

翻倒在床上,宗一郎闭上眼,毫无睡意。皓在楼下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也只是装作睡死了没有回应,静静地,直到一旁的手机亮起来。

佐藤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点开就听见他的烟嗓。

“等会来医院一趟,我们接卢奇出院。”

简单利落,像是早晨醒来后喝的第一口隔夜水,不太甘甜,但很解渴,能让人快速清醒。

宗一郎凝重的表情释然了些,把刚脱掉鞋的脚重新插回去。

要出门了。

·

隔夜下了点小雨,路面湿漉漉的,宗一郎的运动鞋在路上显得有点打滑,但是他不敢耽搁。

脑子里想的还是『藤蔓问题』,是【艳色玫瑰】引发的『思维陷阱』,在该思维陷阱下,持有该替身的人的一切表达,都将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是很简单的逻辑,但正因为简单所以才显得致命。

关键点在于:『如何证明』。

一个绿色的词语浮现在宗一郎的眼前,他像魔咒一般印在向远处行驶的道路上。其实宗一郎这会并不想去思考他,一晚上的思维暴风已经让男人很累了,累到甚至已经麻痹了困觉。

他现在只想随便走走,散散步,只想逃开那个让人痛苦的东西,但那个绿色的词汇却从四面八方涌来,词汇也开始变化起来。

『如何证明』

『呼救』

『麻痹』

『舍弃替身』

『放弃思维』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战斗吧。]宗一郎冷笑一声,彻底放开了思想的缰绳,任自己随意的畅想。很快,他再一次陷入逻辑的迷宫,尝试第815逃脱。

“现在假设A对B使用了【艳色玫瑰】,且被B察觉,那么在察觉的一瞬间,B会陷入怎样的精神状态。”

“震惊,恐慌。”

身后的粉发宗一郎说到,两人站在天桥上,凝视着桥下飞驰的车辆。

继续向前走。

“没错,但是这也只是一瞬间,我打个比方吧。”

“你说吧,虽然我们已经打了一晚上比方了。”

“A现在说我已经无法再使用【艳色玫瑰】了,而且他说的是实话。”

“没法再使用了?那是好事啊,『藤蔓问题』也会因此被打破,多好……但是你怎么失去【艳色玫瑰】?”

“你是完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再想想。我们不可能失去【艳色玫瑰】,而且就算失去,也不会失去【艳色玫瑰】。”

“嘶……”粉发蹲下来用手扒拉着地上的叶子,脑子里品着黑发的意思。黑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别玩了,走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哦!我懂了!”粉发跳起来。

“『无法证明』!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没错。我们连失去能力都无法证明,如此说来『舍弃替身』和『放弃思维』的设想也就成为泡影了。”

“是的。就算是我们制定出来一套周密的计划,用最先进的未知技术封死自己的能力,并且充分的去证明,也不会被人信任。”

“因为『证明』本身就是无效的,B该怎么去取证A所说的事是真实的。他该怎么去判断自身的《信任感》是真实的。”

“【艳色玫瑰】可以捏造《信任感?,这才是『藤蔓问题』真正恐怖的地方。他可以导致无限的思维闭环。”

“我怎么知道我的『信任感』源自你还是我自己。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失去能力,并且成功让我相信的这种感受来自于你还是我自己。我怎么知道我现在所想的不是你让我所想的,我怎么证明我现在觉得的不是你让我觉得的这种想法是真的我觉得还是你觉得。”

粉发的脸上打出一阵雪花,在空中消散了。黑发又一次独自走在冷风中的人行道上。851次逃脱失败了,这再次证明『藤蔓问题』的无解性。

但有一点值得庆幸,目前陷入这个问题的B只有一人,而自己作为A,觉得是可以通过努力缓解这问题的。

毕竟是虹村佐藤。宗一郎庆幸道,目前假设落入陷阱并且有逃脱几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就是虹村佐藤,另一个是东方仗助。他找不出比这两人更信任自己的了,或许在时机适当的时候,真的可以消解一点隔阂。

宗一郎心里顿时有了那么一点宽慰和希望。在湿冷地面上行走的步伐也不再那么踌躇了。

[或许真的有办法。]他反复想着。

——

“俩尖儿!”卢奇猛的把两张扑克甩在开药的桌子上,在原本开药护士站的地方的是佐藤。

“啊!你还留了两张这个!?”佐藤的露出滑稽的吃惊表情,但随即嘴一撇把手里的三张牌牌一齐摔在桌子上。

“逗你的~蹦!外带一个三!——走了!”佐藤大笑起来同时把双手举过头顶。

“啊可恶!我~输~了~~”卢奇用手捂住脸摆出半跪的姿势,大声嚷嚷着。医院的人纷纷冲这里投来厌恶的表情,但两人没收敛的意思。

尤弥尔和希丝特莉亚从卢奇背后的走廊走过去,佐藤乌黑的瞳孔瞥到了他们,绕过沉浸在出院喜悦中的卢奇,佐藤径直走到外面。

“喂,你们。”佐藤贴在她们后面低声说到,走廊中比较安静,两人快速的回过头,机警的看了他一眼。其实,就算是不看,她们也当然知道这声音是谁。虹村佐藤!这谁不知道,更何况她们怎么会忘记今天为什么要来医院!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打伤她们大姐头的人,事情脉络她们早就了解清楚了!

尤弥尔比希丝特莉亚高出一个头,只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她一把手把希丝特莉亚护到身后,脑门上的青筋“噌”就涨了起来。

“干嘛!”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股声音,就像是野兽战斗前发出的嘶吼,她身后那个穿粉色小裙子的可爱女孩现在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干嘛?仇人就在眼前!这昨天一天把她们折腾的够呛,好容易才把黑崎咲的住宿医疗种种事宜都安排好,把费用交上,这一大早又出门去买了一大捧鲜花,打算再回去看看大姐,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就听见那两个恶棍在那呜呜渣渣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来打算忍了,等咲的伤好了再从长计议,但现在这罪魁祸首却突然跳到她们面前,他想干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一人做事我一人当。你们的人我伤的,有什么事冲我来。”佐藤坚定的说着,目光中仿佛燃着一团火焰。没等她们两人开口,他又说。

“你们的底系我清楚,虽然我没真的见过,但那『家伙』你们也有吧?”他左右扭扭脖子,把关节弄的咔咔响,【单曲循环】就立在他后面。

见着东西希丝特莉亚的脸刷就变了,尤弥尔也往后退了两步。这更是验证了佐藤的猜想,她们看的见,这两人也是替身使者!

为什么?因为佐藤在和咲过招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点什么东西了。那时候黑崎咲本来没打算动手,但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突然撺掇了她一下,佐藤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只望见一股子黑烟,那黑烟猛的从咲的身上散出去,她甚至还对着那烟说了两句听不清的话,话毕了就突然动手。

不用说那东西指定是替身,有谁的替身在那一瞬间对咲产生了影响,佐藤感觉那东西并不是害咲的,说不定咲就认识那黑烟的替身使者。

顺着这样一想,佐藤当时就怀疑起了她的两个跟班,往日里三人非常的亲密,是学校里比较出名的三人组。替身使者是互相吸引的,一个人有替身,那她亲密的朋友有很大可能也有。

“好,既然你已经这么明白了,那我们也就开天窗说亮话,我告诉你,这事完不了,我们算是结梁子了。”尤弥尔说着,与此同时佐藤上下打量起这个带雀斑的女孩,居然品出一股浓厚的江湖气息,就像是一杯燃烧的烈酒,这人好像也不简单!

“你之前混哪里的?”佐藤问到。

尤弥尔听了一笑,“混?我们可从来不混。”她那眼神仿佛再说:不是谁都像你这样,是社会垃圾。

佐藤气猛的就上来了,这种高傲自大自命不凡的人他最见不得,“行!我等着你们报仇!”他狠狠的说着,又打算再说什么却听到背后卢奇的声音。“大哥?”

佐藤不说了,只是看着她们两人,他不想让卢奇知道这件事,省的让他和宗一郎又吵嘴。她们两个也急着去看咲,也就匆匆的转身走了,这事因此才没闹大。

一瞬间。佐藤看见尤弥尔的背上贴着张红色的纸,转身过去的时候纸轻轻的飘落在地上。

“诶,你东西掉了,”佐藤提醒到,两人回过头看了看地上的纸,以为是这男人无聊的挑衅,就匆匆离开了,头也不回。

这让佐藤泛起一阵纳闷。听到房间里卢奇又喊他,他也没想那么多,不自觉的把红纸从地上捡起来,然后团成一团塞上衣兜里,又去找卢奇继续打牌了。

有人说这俩人有毛病吧,病好了不赶紧回家非得搁医院里面打牌?不,其实他俩还在等人,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那家伙还没来。

终于,佐藤的手机响了,他瞅了一眼,正是东方宗一郎打来的,看样子他现在已经到医院外面了。卢奇和佐藤对视一眼,把牌收起来,离开医院。

天色有些暗沉,看样子是又要下雨,明明昨夜稀稀拉拉已经流了一夜,但这会空气还是不住的往下压着,气流中充斥着厚重的泥土味。

两人结伴走出医院大门,卢奇的手里拎着刚开出的药,嘴里正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药价过于昂贵。佐藤则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医院花园长椅上坐着的,东方宗一郎。

不知是不是错觉,佐藤感觉宗一郎一夜间憔悴了许多,头发皱巴巴的贴在脸上,他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其实佐藤心里早就把那事揭过去了,但看宗一郎的表情,那样子好像是在还在自责。

卢奇这会又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本来看见这小子来接自己出院就觉得晦气,现在又看见他板着一张臭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在心里面,卢奇是把宗一郎恶心坏了,他眼里面论起不仁不义无人情味,宗一郎现在能排老一。

上一次从医院跑出来去找佐藤玩就凑巧和他聊,发现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东西,张嘴就不说人话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咲多好的姑娘,他怎么能这样在背后嘀咕人家?他算那颗葱,是什么大头蒜!

卢奇瞅着他就上头,宗一郎倒是也察觉到了,但是却浑然不在乎,因为他觉得只要能和佐藤这一个朋友处下去,那就足够了。宗一郎也不把卢奇看在眼里,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碰着,佐藤夹在中间感情着不自在,他赶紧看了看卢奇。

“人都到齐了,那,计划也该开始了吧。”他说着,嘴角突然悲壮的一笑。

宗一郎和卢奇听后也停止了眼神的对质,不约而同的也都露出那样的笑容,三人一瞬间分散的心扭到一起,因为他们心里头清楚,这个计划极有可能改变他们三人的一生。

卢奇上前走两步来到医院花园中央,挥挥刚刚治好的肩膀,骨头发出阵阵摩擦的声音,随后轻喝一声。

“【狂欢】。”

一团流体随着声音在他的脚下显现,它快速的旋转着,像从海面上刮起的飓风卷起阵阵浪涌。浪潮散去,那有着三角头的人型替身站在卢奇的身后。

宗一郎注意到,这一次【狂欢】并没有变色,变色的是…卢奇的瞳孔。

他的瞳孔此时就像红灯区的霓虹招牌,在闪亮着快速翻涌,各种颜色相互溶解稀释在一块,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和饱和感,好像只微型的油画调色盘。

宗一郎从来不知道【狂欢】还能对本体使用,但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卢奇蓦然间闭上双眼,又睁开,这一次瞳孔变成了玫红色,宗一郎瞬间就想起了那个人。

医院的花坛中,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人影突然浮现,他带着牛仔帽子,像个复古的牛郎在未来世界中迷了路。

下一个人影继续浮现,那人用手摁住自己的帽子,大步流星的迈出医院门。宗一郎甚至能看到【狂欢】影像所带来的动态残影。

是莱克,莱克·布兰度。

“好。”佐藤一抱拳。

“今天就要把莱克的老窝给端了!”

·

那是即将入秋的夏天,天气已经有了些凉意。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将会带给我们什么,又会让我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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