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屋质的政治主张得到了大批契丹贵族的追捧。他们一直幻想着像阿保机、耶律德光时代那般用弓马征战掠夺和奴役汉人,全然不能容忍汉人进入辽国的政治决策层,更加反对用汉人的方法治理国家。
相反的永兴王一派却旗帜鲜明的主张用汉人,行汉法治理国家。耶律贤在萧思温、韩匡嗣等人的拥护下,打着太宗皇帝设立南面官,推行一国两制的旗号,一直在朝廷中推动汉化改革。主张在燕云十六州全面推行汉法,开科取士,选拔各种人才为国效力。
耶律贤的这些提法严重威胁着契丹保守派的利益,保守派不愿意把权利分给有文化的汉人,还想像以前一样奴役汉人,让汉人养活这个国家又不给汉人任何权力。而耶律贤将彻底肖剥夺他们的特权,他们损失的将不仅仅是权利,还有经济利益和显赫的地位。因此仇恨改革派的契丹贵族不在少数。
皇上耶律璟是个政治无能者,只图自己享乐,对威胁他帝位的政敌从不手软。至于其它治国事务全部交由弟弟太平王处置。太平王又是个平庸之辈,只知道在两边抹稀泥,对谁也狠不下心,总是采用妥协怀柔的策略息事宁人。
在保守派看来,一旦耶律璟去世,他们必须阻止耶律贤上位,否则保守派就会遭受灭顶之灾。那么,从肉体上消灭耶律贤就应该是个低成本的选择了。
曾册想清楚辽国政争的真实残酷后,迟疑着自己是否应该卷入这场政争。眼下只要他不干预,耶律贤就会被刺,无论耶律贤或生或死,都将会对辽国政坛产生巨大的影响。在原来历史轨迹上,耶律贤没有遇刺,也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但在耶律贤继位后不久,主张实行汉法改革的萧思温却被人刺杀了。
曾册现在不敢确定,因为他的穿越,产生的蝴蝶效应可能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他完全不能肯定耶律贤能否躲过这次暗杀。曾册如果出手,他将擒下那名队将挖出幕后黑手,但并不能彻底打垮保守派。人家轻易就能做出切割局部,保留主体的办法摆脱追查。
如果事情按照曾册推算的那样进展,未来辽国政坛将更加混乱血腥。曾册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他要参加这次狩猎,制止这场刺杀,活捉杀手。
第二天,耶律贤见曾册要参加他的狩猎非常开心,他很看重这个汉人少年,他曾托韩德让拉他入伙,还把那匹纯白大宛马送给了他。折节相交的态度非常诚恳。眼下,曾册说是想见识见识契丹围猎,已经对他的好感做出了回应。耶律贤就把曾册带在身边,跟他谈天说地,显得十分快活。
韩德让是耶律贤的大管家,负责着全部的狩猎行动。曾册并没有把刺客潜入的事情告诉他,自己却暗中留意盯着那名队将。南院大王派来的护卫军共100骑,他们由一名百将带领,下面有三个队将分管。萧夫告诉曾册说那个异常的队将名叫索图。曾册在行军途中一直没法认出哪一个是索图。
曾册仔细留意过,一同行军的两支军队差别还是挺明显的,在前面开路的百人骑兵衣甲鲜明,队列整齐,部队行止,口令分明,看得出是训练有素。后面的军队就要松懈得多,他们的装备一眼望去全都相同,但是队列军容差了不少。行军之中骑兵们有说有笑,真的像是一支外出打猎的队伍。
曾册骑着耶律贤送他的那匹玉狮子与耶律贤并辔而行。曾册问:“王爷,狩猎的地方是固定的还是每年换地方打猎?”
耶律贤道:“大致区域是固定的,但先要派人在这边山林里查看一番,看哪里的野物多就确定去哪里。”
曾册问:“这么多人打猎怎么个打法?”
耶律贤道:“打猎跟打仗相同,要看地形天气。还要看军队要训练什么。”
曾册呵呵笑道:“没想到打猎里面还有那么多道道。王爷,您看前后这两支军队哪个更好一些?”
耶律贤听了笑着摇头道:“行军对阵的事我可是个外行。不如叫来韩将军问问。他可是后军的主将。”
曾册摆手道:“不要叫他来,我去便是。”
说罢,曾册一抖缰绳掉转马头跑到后面韩德让跟前问:“韩兄,你是这后军的主将么?”
韩德让微微点头道:“正是,逍遥子有何见教?”
曾册道:“你跟我来。”
曾册一夹马腹,玉狮子一下蹿出好远,二人一前一后跑上了路旁的一座小丘上。曾册指着前队严整的军容,又指了指后面有说有笑的军队问:“韩兄,你看这两支军队一个严肃,一个活泼,你来说说他们谁更能战?”
韩德让淡淡地笑笑道:“那要看谁指挥了。”
曾册问:“你来指挥呢?”
韩德让自信的道:“我指挥哪队哪队能赢。”
曾册想了想问:“要是斜轸指挥他的部队跟你对战呢?”
韩德让毫不迟疑的道:“我胜。”
曾册不由撇了撇嘴道:“要是没有主将,让他们自己打呢?”
韩德让道:“还是我的后军胜。”
曾册这下干脆就不加掩饰地道:“你在吹牛吧?你看看你的军队人都嘻嘻哈哈的,哪有人家斜轸军队纪律严明。”
韩德让道:“逍遥子,说你不通兵法一点也没冤枉你。斜轸军固然纪律森严,可他那是以威压达成的结果。士卒人人对军官心存畏惧。所以像呆鹅一般。我驭下士卒宽严相济,恩威并施。袍泽情谊亲如手足。战场上保证能共同进退。如果没有军官指挥,我的士卒彼此照应,同生共死。斜轸军队全靠军官镇伏,如无军官在场,谁肯英勇作战?”
曾册听得似懂非懂的,就嘻笑道:“反正口说无凭,你们又不可能相互开战,曾某就信了你一回吧。”
韩德让笑道:“逍遥子,你也休要用激将法,韩某以后证明给你看,迟早某将斜轸收入吾瓠中。”
两人边说边并马在山脊上打马并行。曾册问:“韩兄可认得索图么?”
韩德让道:“当然,他就是随行的一名队将。”
曾册道:“韩兄要小心些,此人要对永兴王不利。”
韩德让立即警觉地盯着曾册问:“你如何得知?”
曾册故弄玄虚地道:“我夜观天象看到有暗影靠近永兴王。”
韩德让疑惑地问:“那你是如何断定索图的呢?”
曾册白了韩德让一眼心想:断你妹呀,你特么就按老子的提醒戒备就是,哪有这么多的疑问。
曾册表面上装作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漏。”
韩德让略有些惊异地问:“难道那个索图另有来历?”
曾册无奈地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他不过蝼蚁一般。”
曾册说罢,两腿一夹,玉狮子腾起四蹄向耶律贤的中军驰去。韩德让略一迟疑就策马跑向前军去了。
下午时分大队来到了山脚下,在一条小溪边扎下了营盘。耶律贤的兴致很高,在侍从们扎营的时候,他叫上曾册沿小溪散步。曾册也不知道韩德让有没有安排对索图的监控。便担心起耶律贤的安全来。想找韩德让问问,环视周边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耶律贤见他迟疑就问:“逍遥子莫非不想走动?”
曾册只好拱手道:“殿下千金之躯,山野之中多有猛兽……”
耶律贤听了一半就挥手哈哈笑道:“方园几百步都布置了岗哨,野兽哪里近得身来。走走走,一起看看风景去。”
说罢,耶律贤一把扯住曾册朝小溪边走去。曾册连忙朝最近的一名侍卫叫道:“我陪殿下走走。你们周边警戒一下。”
很快有四名侍卫提着刀跑来护在四周。不想耶律贤挥了挥手道:“去去去,我与逍遥子清静清静,闪开些。”
四名侍卫只好退出十步开外。曾册倒是不担心索图贴身近战,就是担心这家伙躲在暗处暗箭伤人。于是他便警觉地巡视着四周,耳朵也竖起,侦听着周围的异常响动。曾册想如果听到弓弦响,还来得及将耶律贤扑倒。
白天他们都穿戴着盔甲行进在烈日下,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湿。此刻褪去盔甲,轻衣光头在山间的小溪旁漫步格外的舒服爽快。耶律贤来到溪边捧起清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溪水,兴奋的向着山谷嗷嗷怪叫几声。山谷间传来阵阵的回声。
曾册真想把衣服脱个精光,直接跳进溪水里洗个痛快。可是他担心索图的偷袭,只好紧跟在耶律贤身边寸步不离。在曾册眼里,耶律贤其实就是个半大孩子,他的实际年龄比曾册还要小两岁。但平日里那份沉稳和老成却像个三十岁的成人。曾册不由感叹,后世有一句名言,要么用一生治癒童年,要么用童年治愈一生。一个幸福的童年是多么的可贵呀。
曾册读史料时知道耶律贤4岁时曾目睹父母被叛乱者当场杀死。这种心灵重创足以改变他的一生。以后失去父母保护的耶律贤要在皇权博弈的政坛上寻一线生机,可谓自幼就如临深渊,战战兢兢,难怪他生得老成,十几岁的少年言行举止竟然像个二三十岁的老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