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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离心

由邓女士出面请张姨做两个孩子的介绍人,苏青青也在旁边说了几句甜话,张姨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了。然后苏青青又厚着脸皮求人家在老苏面前先透点风——别的都无需多提,只说似乎是找着对象了便好。

苏青青在跟小方回B市的路上提起来就冷笑:“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哼,就好像大家都挺能感同身受似的。我就不信,谁屁股底下坐着屎,别人还能替他难受?”

小方很是无奈:“诶呀,我听你说着就很难受啦~!”

苏青青从阴郁焦躁的心情里扒拉出个口子,用一秒钟时间同情同情小方。就一秒,再多也没有了。

小方多半是把这当做婚前恐惧症了吧。

真正的理解,还是太难了。

之后苏青青就越发的烦躁起来,以至于失眠:还得给老苏打电话,人世间为何会有此等酷刑???

还能拖多久呢,张姨没多久就“巧遇”老苏了,该传的话自然是即刻传到的,苏青青这边怎么都该开始行动了。

一个人不管长到几十岁,幼年时养成的脾气总是难改的。苏青青的脾气就是事到临头还要耍死狗,是一种懦弱的倔强。电话实在不想打,死拖活拖,发了条微信。

老苏把电话打过来了,苏青青闭着眼睛接起,惊讶自己语调还正常。

问的自然是小方家祖宗十八代、如今有钱没钱、两个人走到了哪一步。苏青青只是说:“你审贼呐!让我从哪儿开始说啊?!别问了,到时候回去当面说!”

啪地把电话给扣了,莫名地爽。

老苏要是能被这点儿事挫折到,那世界该有多美好啊~......邓女士很快就来找茬了:“你是怎么跟你爸说的?就追着你张姨问?再给他打个电话说明白了!一点儿事都办不好呢!”

苏青青就耷拉着脸再给老苏发消息:“是我租房子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月七八千,做电脑技术什么的,我都不懂,你更不懂了。说了等回去当面说,老追着问什么呀。”

老苏还要问小方家里是做什么的,苏青青就写:“好像是开小卖部的。”

于是老苏有些不大满意。

苏青青撒了这么大个谎,心情反而好多了。小方抓住机会问要买些什么,苏青青看着他的眼睛说:“烟?茶?水果。占着手就可以了。反正他是不会满意的,做给路人看看,不说你闲话就行了。”

“有点儿太敷衍了吧?”

“那就对了。”

小方显然不觉得这样有哪里对,但是不愿意说出来刺激苏青青。

苏青青要是真由着性子来,大约能拖到婚礼取消,好名正言顺的不用见面。多亏人家小方也有家长。未来的公公婆婆说订好了票要过来了,苏青青这才请了假带小方去见未来老丈人。

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握着小方的手。小方已经很久没感受有过她的柔情,瞎猜着把安慰的话说了又说。苏青青就对着他微笑。

笑到小方词穷,只好说:“要不就别去了,反正等过年的时候再去也行。就说医院里又有急事了呗?”

苏青青这才摇摇头。

不用等过年了,如果不行,又何必让你们全家都过不好年呢。

下了火车时间还早,先去张姨家送点儿东西,拜托两句。然后才去姜爱红家。东西放下就邀着到外面的馆子里去坐。老苏很有些端着,只有姜爱红客套了两句,又犹豫着说自己就不必去了,拿眼睛瞟着苏青青。

苏青青是不肯理的,站在走廊里给张姨打电话请客。小方独自跟姜爱红客气了两次,姜爱红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开包间坐下,小方接待惯了客户,哪里看得下去这种气氛。只好把端茶递水的活抢过来,好显得大家都是有事在忙而不是互相不想搭理。

苏青青舍不得,只好开口:“博博上课去了?他们还没放假吗?”

姜爱红立刻堆起笑来:“放啦,给他报的补习班。英语不学也不行了呀,临阵磨磨枪。”

苏青青敷衍地笑笑,假装听她说孩子的事情听入了迷。

好不容易张姨带着张叔过来了,苏青青和小方赶紧迎上去寒暄,张姨少不得是要夸夸小方的,再夸夸苏青青,气氛这才好起来。

张叔跟大家就陌生多了,老苏跟他也没太多话说,互相敬了烟坐下,就不大开口。

一番推让点了菜。等上菜的功夫,张姨一直跟老苏说些拜年话,什么孩子多好啊又懂事又省心以后就等着享福吧之类的。老苏矜持地听着,苏青青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呢,腻烦的差点连假笑都挂不住了。

凉菜上来了,大家动了动筷子,老苏就从手腕后面拿眼风扫了扫苏青青,看小方时,看个正着,于是似笑不笑地问他:“小伙子,怎么认识的?”

苏青青停了筷,密切关注。小方答:“哦,是在租的房子里认识的。”

“什么样的房子?细说说?”

苏青青抢着说:“就是合租房。”

张姨和张叔两个对着聊:“一人一间,B市不都那么住吗?房租老贵啦,新闻上不放过吗?都得合租。自己租不起整套的,嗯,都是那样。”

姜爱红也跃跃欲试地想插话,老苏没给她机会:“还有别人合住啊?”

小方就笑:“肯定有啊,我们那算是比较正规的了,就是住在原来的房间里。还不怕被查,像那种连厨房都住人的、客厅里都打了隔断的,有的是。好多被查的都给拆了呢。”

张姨他们点着头小声感叹着,老苏就说:“哦。都是年轻人吧?你们那有多少谈成了的?几对啊?”

小方眨眨眼,没说话。苏青青就嗤笑起来:“你当是婚姻介绍所呐?还几对。我们这一对都够巧的了。从我去了B市,打东边搬到北边,再打北边搬到西边,都快绕城一周了!才碰上这么一个对眼儿的。哪有那么容易?是不是小方?”

小方当然笑着应是,张姨他们连着姜爱红全都哈哈哈地笑,老方不提防,只得也笑了一两声应个景。

服务员过来上了两个菜,大家吃了两口,老方又说:“哦,那等于说,你们认识也没多久啊?”

小方就说:“对啊,其实住是我先在那边儿住的。后来我们有个邻居打算要搬走了,出去贴告示,正好就碰上青青了,把青青给带过去了——就是十月份的事儿。然后我一看换人了,就跟她打个招呼,聊的还挺好,后来又聊过两次,结果就成了哈。这么一说,也挺有缘分的。”

苏青青跟他相视一笑。张姨很欣慰地说:“这叫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诶,这就让你们给会上了!”

大家又笑一回。老苏稍微不那么端着了,神色中尤带着几分审视。姜爱红悄声跟他说了两句什么,老苏有些不屑地眨眨眼,吃了几口菜。

张姨说:“你说说,啊?张姨本来一直惦记着要给你介绍对象呢。还多亏没介绍啊!要不然这么好的小伙子遇不上了?亏了!是不是?青青可该埋怨我了,张姨手里还真没有这么好的小伙子呀,哈哈哈!”

苏青青笑道:“诶呀张姨,正好说到这事儿了!你看我们也没有介绍人,你来给我们当介绍人呗?咱这谁跟谁,肯定是娘家人呀?”

这是把话过了明路了,张姨正色道:“诶呀!那张姨可真当真了!就愿意给你们年轻人凑这个热闹!放心,肯定是娘家人。给你们当介绍人。啊!”

张叔在旁边点着头:“积德的事儿,嗯。”

小方就拉着苏青青过去给他们倒饮料表示了感谢,收获许多赞美。

气氛正好的时候,老苏用胳膊拄着桌子叫小方:“来,小伙子你过来。咱爷俩聊聊。”

苏青青就有些悻悻的。小方回去坐了,听老苏问些不咸不淡的话,也还没什么。等到老苏冷不丁问到:“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苏青青就一记眼刀甩过去。

小方顿了顿,斟酌着答道:“呃,怎么也得一两年吧?我们想着不用刻意要呢,现在工作压力也大,事情也多。身体可能得先调理个一年半年的?然后再要的孩子比较健康嘛。到时候再看吧,这都是以后的事了,也没有那么急?”然后觉得有些怪,看看苏青青是那样的脸色,不禁也皱了皱眉,讪笑着对老苏摇摇头说:“不急~,呵呵。不急。”

老苏的神情又不大一样了,这才问起小方的家庭条件来。

苏青青拿饮料略挡着脸,真心是笑不出来了。小方也没之前那么积极,答话之前都要先在心里过一下。

老苏说:“小伙子,你别嫌我说话直啊。咱们这条件也真挺一般。也就是你们有缘分,自己谈上了,既然谈上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反正要是我们给她找,肯定不能找你这样的。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心疼。她不懂事儿,大大咧咧的,我们当家长的,得帮她想着——不是想跟你们家要钱,现在家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养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是不是?你们呐,得有点儿表示。多了少了的,让我们安安心......过日子过的是什么?光有感情能行吗?光有感情结不成婚,每天一睁眼就是钱呐,得花钱。”

苏青青就像猛然想起来的一样,问:“诶~,我有嫁妆吗?”

老苏只拿眼皮撩了她一下:“你别说话。该你说的时候再说,不该你说的时候别说。”

苏青青冷笑:“这是我结婚吧?我结婚还不该我说话啊?”

老苏就不耐烦:“你结婚怎么的?大人说话插什么嘴?从小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书都白念了?让你说话了吗?一点儿好歹都不知道!”

小方隐晦地叹了口气,拉拉苏青青的胳膊。张叔在一边劝:“有话好好说,别激动。这不就是来商量事儿的嘛。没什么不能商量的,就是商量事儿来的。”

张姨说:“青青先等一等,听听你爸的意思。不过你说的也是个问题,要彩礼也有给嫁妆的事儿,都是互相的。要不要呢就都不要,要的话是得说清楚——事先都讲明白了好~!省得以后闹矛盾~!”

老苏虚点一点苏青青,对着张姨他们说:“女生外向~!连谁是为了她好都不知道!”

苏青青连白眼都懒得翻他。

张姨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听见没有,张叔只是晃晃头。老苏又调过头来对小方说:“本来你们谈的时间就短,感情能稳定吗?现在说结婚就结婚,当回事儿吗?结完能肯定不离吗?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如我们那时候稳定了。”

苏青青很尖锐地笑了一声。

老苏没搭理她,再接着说:“你别听他们说我和他妈离婚了,那是他妈非要离的。我当时可是坚决不同意,我为了什么呀?不是为了孩子呀?这孩子、她就是傻~,一点儿都不懂大人的心!离了婚孩子怎么办?

要说她妈那个人啊,太自私!那不是个好人。成了家就得负起责任来~,是不是?要离婚?你早干什么了你?孩子都老大了还提离婚?害人嘛这不是?她要是以后找你们,都别搭理她——这是为了你们俩好~。”

这话说的,连姜爱红都开始皱眉头了。

张姨只好打岔:“行啦,别净说你们那些老黄历了。这不是说孩子们的事儿吗?诶呀,你可得了吧。”

老苏却很无所谓:“嗐!这有什么,早~晚他得知道!这要该是一家人,还怕说?该是一家人,说什么也能成~!”

没一个人搭理他。老苏自己想一想,说:“还别说,嫁妆就让她妈出!她不是有本事吗?过这么多年了还能把她闺女忽悠走?忽悠走了她就得管~。得!出钱吧。怎么她也得出一份,这不是她闺女呀?”

苏青青想笑,又被气一顶,就抖了一抖。然后就哆嗦的停不下来了。小方正低头回避,见状赶紧扶她一把,小声问:“没事儿吧?”苏青青已经说不出话来,小方看着担心,跟她咬耳朵:“别听他的,没事儿~。”

张姨也皱了眉头,抿起的嘴里不知含了些什么话,大约是不适合往外说的。张叔就没这许多顾虑:“那都是后话了,以后再说。嫁妆不管谁出,最后都是落到孩子身上,人家得带走哇。那彩礼呢?给人家带不带走啊?这都得说明白了。”

苏青青想好一句:“她在T市我在B市,你说是她忽悠的就是她忽悠的?我妈跟我又不一个户口本,你有本事别攀人家!”堵在嗓子里嚷不出来。眼看着时机已过,简直恨的要顿足叹息。

老苏说:“那得看呐,是能给多少啊?要是有个十万八万的,还说不定给她点儿,要是就两万三万的,还带走啊?”说着拿眼睛看小方,鄙夷之色很明显了。

小方就看苏青青。本来邓女士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苏青青也答应捏着鼻子认了。结果事到临头老苏的胃口不算大,苏青青却搂不住这把心头火了。她怎么都不想让老苏这么得意。于是苏青青丧着脸说:“我们俩没房子呢,他的存款不够首付的,我也没钱。他家说要想办法凑一些,这些钱以后都得我们还。然后还有房贷。别说十万八万的,两万负担也不小了,婚礼也得花钱呀。多两万和少两万菜就不一样。要不婚礼就别办吧。”

小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神都有些着急了,不敢声张,悄悄捏捏苏青青的手,苏青青任性一回,这时也知道有些不好,说出去的话却是收不回来了。

小方正回头要表个态,老苏已经开口了:“算个什么人家~!这么点儿钱还拿不出来?谁家结婚男方不买房子?那房子写你名吗?就还钱?把你养这么大,就白给人啊?要不你们别结婚了。反正也没孩子,过两年再说吧。让他们家先把房子买了的!”

老苏就是老苏,但凡他一开口,别人就只有闭嘴的份了。急归急,跟他辩还得先琢磨琢磨他的想法才行。

唯独苏青青是把这个局面见惯了的,神色也有几分惨淡:“爸,你还记得我多大了吗?过完年我可就30了!”

张姨赶快给帮腔:“就是的呢!那怎么说着说着还往后延了两年呢?都这个年龄了,那可不是往后延两个星期啊,哪有这么延的~?你们这男同志、可不能张口就来啊!”

老苏挑挑眉毛:“要不是眼看就30了我能答应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冲着小伙子有个脸?那靠脸能过日子吗?你们还说,那以前给她找的哪个不比这好?哪个拿不出来十万八万的?想起来我就窝囊。怎么的,这要求还高啊?再少了那还叫钱啊?”

张叔叹气:“也得看实际情况,人家这不是要买房子吗?手头肯定紧呐。”

一句话帮了倒忙,老苏越发不满了:“手头紧怎么了?手头紧就不结婚了?要我说你也别着急,他们家这个条件,轻易的也找不着媳妇儿——要不然人家也不能要你~!就等两年吧。等两年攒点儿钱再说。”

苏青青两个灰头土脸的不提,张姨和张叔都急了,连声劝着再商量商量吧,姜爱红几次欲言又止,插不进嘴,干脆趁着服务员来上菜时绕过来,拉住两个孩子劝:“你们就答应吧~,给吧~,哪怕先借两万呢?多不值啊,有两年都够把孩子生一个了~!”

服务员一直往这边看过来,小方连连点头,苏青青硬扯着嘴角笑了笑,姜爱红于是也笑起来,自以为悄悄地回去了,又自以为悄悄地和老苏咬了咬耳朵。

苏青青无奈地看着她。她一向都觉得姜爱红这个人琐碎得很,虽然这琐碎里从来没有过明显的恶意,还是有些讨厌。当然,假如她不是总和老苏绑在一起,又未必会有这么讨厌了。

既然连姜爱红都走动起来了,张姨也就过来了,问:“怎么的呢,不想给呀?你妈不是说了给吗?两万还行啊?是不是?别拖着呀?”

苏青青可怜地看了她一眼,小方赶紧说:“给!给吧!”

张姨松了口气,安慰地拍拍他们,回去了。跟张叔咬咬耳朵,张叔就点点头。

好不容易等到服务员走了,张叔先跟老苏说:“行了,孩子们也不容易。两万就两万吧,回去省一省,能省出来。就算婚礼稍微简单一点,没人挑理啊。”

老苏不屑。于是再问男方家里要来多少人,苏青青说:“我们就先登个记得了,现在同事都在B市那边,得请人家吃个饭。这边的婚礼就别请太多人了,常来常往的请个两三桌,有个仪式就行了,省点钱拍套婚纱照,再出去旅游一趟就算了。”

老苏一听就瞪了眼睛:“那能行吗?!不请人怎么收礼金?你说的那叫婚礼啊?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人?”

苏青青都快烦死了:“我平时连人都不在这边了呀,有个仪式可以了,请那么多人干什么?礼金收了以后不是还得还嘛!又不是真心要祝福我们的人,请人家人家心里还烦呢!”

老苏就拍起了桌子:“烦什么烦!谁家结婚不是这么办的,就你烦?你怎么就那么出奇?!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出去两年把你给能的、你都挣出几百万了?礼金还不放在眼里了?这事儿由不得你!还怎么了,谁家随份子不记账,办事儿就是要让他们还的!不请~?这些年送出去的就打水漂了?都得给我收回来!少一分都不行!必须得请!我说请多少就得请多少,不信你还翻天了你~?”

张叔原本想说话,结果撸了把脸,托着腮盯着饮料杯看。小方其实也差不多,动作稍微小一点。张姨咂着嘴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话来。姜爱红倒是一直紧张兮兮啾啾唧唧的,可惜是没说出什么内容来。

苏青青脑子里嗡嗡乱响了一阵,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看到这个场面就有点出戏。

老苏还在姜爱红的配乐里指点江山,好一番做派,有气势。

苏青青打点精神,问:“你这些年都送出去了多少?给你那两万补不回来吗?”

老苏恨铁不成钢:“废什么话呢?!两万是两万、礼金是礼金!那两万是男方给的!礼金是客人给的!连这个也弄不清楚,你还有脸说话呢?我怎么就能生出来你这么个糊涂东西呢?你以为那两万块钱还挺多是吧?怎么着,没见过钱呐?没花过钱呐?!两万块钱够使一辈子的?!就你这点儿本事还想着翻天?你做梦吧!个废物东西,你可别再说话了~!”

苏青青累到极点,看着老苏振振有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总是在哄着他,骗着他,结果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是越陷越深了。或许曾经是明白过他的吧,这会儿突然又不明白了。也不想再明白了。

看着看着,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迎着众人惊讶的视线,苏青青笑了一会儿,说:“翻天啊?那肯定不能。哪能翻上天去呢,知女莫若父,我那两下子又瞒不过你。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本来就是个小护士,在这儿是出劳力的,到B市也一样是出劳力的,我本来就是个废物东西。对,不该提那两万。是我说错了。”

这个情况比较反常。苏大力暂时熄火,打算静观其变。小方担心地看着她,苏青青微微皱眉,又笑了:“不过废物也有能再利用的地方。我这两年也反省过。我也看明白了,总说我是窝囊废......可是好作用是起不了,坏作用还是能起一些的。谁知道呢,偶尔神来一笔,也能捅个大篓子。呵呵呵呵,是不是?

可也别说,这也算个本事~!一般人还真来不了~。我也想过,咱是亲父女啊,你说我爸这么厉害个人~,我怎么就一点儿能耐都没有呢?当年抱错了?那也不能够啊?其实我这属于能耐长错了地方。但是没关系,有能耐就行,我这人知足~。

结婚这事儿,真是费了牛劲了。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他才几天呢?能跟你比呀?搞得这么不高兴,那就一切都拉倒吧。这婚我也不结了,就这么混着吧?不过我估计B市的房价要是一直涨下去,早晚是要混不下去的。

要真有那么一天呢,我就回来。那时候你要是容我住下呢,我就住着。你要是不容我住着呢,也没事儿。我呀,办它十几二十个信用卡,也学人家套现去。一辈子怎么也得潇洒一把吧。过过光花钱不用干活的日子。欠钱不怕。欠大发了以后大不了找个楼顶往下一跳呗。就再也没事儿了,是不是?我看这样挺好的。

反正我也不懂法,也不知道欠的债怎么办,他们能不能来找你。但是到时候反正都没我这么个人了,那我还管那么多干嘛呀?管不了了。都随便吧。

再说了,我活着的时候,不也就这么回事儿吗?这没出息的人吧,越来越往下坡走才正对呢。世上的好事儿原本就不该我想着,是不是?行啊,那我就不想了。烂泥就烂泥吧,就在墙根底下烂着呗,省力气。舒服。

不做无谓的挣扎了。诶~,你们说,我这是不是也算大彻大悟啊?比以前有点儿长进了吧?哈哈哈哈哈,我看是。我觉得是啊。”

苏青青颇有趣味地说着,语调放的慢悠悠的,话音里带着笑,脸上挂着笑,连眼睛里也漾着笑,一个人平平静静地说话,仿佛真的有些向往。越发显得饭桌上其他几个人目光闪烁,安静如鸡。

苏大力脸色变了几变,不耐烦地应付过姜爱红几次捅捅咕咕的骚扰后,干脆往椅子背上一靠,侧过脸去谁也不看了。

苏青青说对一件事,知女莫若父。苏大力看得出她这番说辞底下浅埋的决绝。埋得实在太浅了,简直像是不屑去埋似的——她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怂孩子不可怕。一个熊孩子也不可怕。一个突然之间要放弃他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可怕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究竟能破坏到哪一步。是破坏自己?还是破坏他周围的世界?

苏大力有些动摇了:这几年女儿不在身边,可是有姜爱红在,自己倒也不缺照顾。租房的钱全握在手里,习惯不习惯是另一回事,若论起来,日子简直比以前还更滋润些。闺女若是还像以前一样,那自然可以作威作福,踩着哄着都随自己。她显然又不肯还是一样了。敢用自毁来威胁她老爹了,可真是女生外向,留不得了。

但其实也未必就真到了这一步。要是她只是嘴炮呢?真下狠手,还未必是对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就出去了两年,她哪里突然就能长了那么大本事呢?可是话又说回来,究竟是自己生的,要认真对付她?毕竟是只有这么一个呀?

还轻不得重不得了,这样的架可从来没有打过。竟是不如不打的好?可是只怕她要得了意......

苏大力看看女儿:“怎么的?你还非得不办?办个喜事儿就能要了你的命?是吗?”

苏青青就那么带着笑看着他,那眼神,苏大力越发看不懂了。

气氛真是莫名其妙得很。张叔跟张姨耳语了一会儿,然后张姨就给小方使眼色,隔一会儿干脆挥挥手。小方猜着意思大约差不多,赶紧扶着苏青青出了包厢,去靠窗口的地方坐下,又跟服务员要了杯热水给苏青青捂手,等着她发了会呆,试探着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青青微微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了。小方为何一脸担心呢?

奇怪。我刚才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真是的,好浪费时间啊。

小方自己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无视了围观群众,把苏青青抱在怀里,叹口气,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摇晃着她。

苏青青还觉得有点舒服呢。两个人晃了一会儿,苏青青推开他一点,头晕了。

手拉着手,喝一点热水。停了一会儿,苏青青看看窗外说:“去把包和外套拿来吧,出去站站。”

小方去了一会儿,出来给苏青青穿上外套,两个人站在街上,好像应该有人说点什么吧?苏青青目无焦点地说:“我以前觉得咱俩挺配的,名字起的都跟开玩笑似的。”

小方假装平静:“现在呢?”

苏青青努力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话也像是随口一说,今天所有的话都像是有口无心,脑力不济真是可怜啊。但是小方还等着呢。

苏青青就看着他的脸,好久没仔细看过他的脸了,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小方又问:“现在呢?你还没说呢?”

苏青青就说:“啊?哦。现在啊,我觉得你宇宙无敌超级霹雳帅......能睡到你是特幸运的一件事儿。”

小方表情没变,但是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粉了,看起来就比刚才放松得多。

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说:“你改名吧。真是一点儿都不青青。你应该叫黄黄知道吗?一个黄根本都配不上你,非得两个黄我跟你说!以后你的小名就叫黄黄了。”

苏青青就随口逗他,逗他像是本能,不用动脑子,真好:“不好听。黄没有关系,你可以叫我黄帝、或者叫我女黄大人吧。”

小方笑了:“我的天呐~,你可要点儿脸吧!行了,别在大街上这么污,一会儿把扫黄的给招来了。”

于是苏青青就拉着他在街上慢慢地走。

越走越远了,小方说:“往哪儿去啊?你看着点儿路啊?”

不用看,这条路苏青青就是闭着眼睛也会走。

小方叹道:“你看看你~,到底要去哪?你就是个小疯子,扔大街上都没人要,也就是我傻,把你给捡回去了。你别把我给带丢了?是想拐卖我吗?”

“你中大奖了。要不捡着我你能像现在这么性福吗?拐是可以的,卖先别卖了,暂时舍不得。”

“愁死人了。你能把口罩戴上点儿吗?拦着点儿你的嘴。大街上就随便开车,会撞到小朋友的~,撞到花花草草也不好~!这是犯罪你知道吗?流氓罪。性骚扰。”

“现在还有流氓罪呢?我不骚扰你骚扰谁啊?”

再走一会儿,人渐渐少了,小方问:“那啥,你真的觉得我帅吗?”

“不啊。我是觉得你宇宙无敌超级霹雳帅。缺了形容词就不够那么帅了。不足以表达我对你名字的不满。”

“别扯淡了,说正经的呢?”

苏青青看看他,凑过去亲一口:“是啊,觉得你太帅了,特想睡你啊。现在都想睡。”

“别张嘴就开车!你个老司机!不扯证不让睡了!”

“扯呗,谁说不扯了。”

小方歪着头看她。

苏青青认真地说:“不跟他争了。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无谓浪费这个时间。”

小方终于放下心:“那回去吧?”

苏青青往前看看,烂尾楼已经在视线里了,就站住看了一会儿。

“看什么呢?”

“......没什么。告个别。”

“冷了吧?回去吧?”

“好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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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璃月,21世纪圣手神医,在医术界遭人嫉恨,被人谋杀,意外穿越到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好吧,穿越了就穿越了,但素爹不疼娘不爱是怎么回事?爹不疼娘不爱也算了,被各位兄弟姐妹欺负又是怎么回事?算了吧,秋璃月已经认命了,既然已经认命了,但素这个种马未婚夫又是怎么回事?谁能够告诉她啊?好吧好吧!大不了就离家出走吧!大不了一封休书就休了这个种马吧!自己医术超群,还怕在这个时代活不了吗?就在秋璃月满天大嚎的时候,某男突然就抱住了她,邪邪一笑:“小月儿,你是本王的,不许想其他人!”“才不是!我是我自己的!”某女的否定最后换来了却是某男的一吻:“有了这个,你就是本王的了!”秋璃月:“……”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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