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公司报到，摇醒昏胀的脑袋，黄雨晨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然后走进卫生间。昨晚意料之中的没睡好，自己是出了名的怕黑，所以即使已经独自在外游荡了多年，一个人睡觉还是得开着灯，长此以往，神经衰弱是在所难免了。很难想象的职场女强人一旦夜色降临会如此不堪一击。
“黄总监，公司产品将于十一黄金周之前投入市场，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各部门人员基本都到位了，加上你，还有下午要来的营销副总，我们的团队算是全部就位了。”
黄雨晨微笑点头，跟韩总以前共事过，做了总经理，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倒是一点没变。
“这是花名册，小吴做的，你们部门的一个小姑娘，人力资源中心按照集团标配，除了你，我找了俩人，一男一女，呵呵，干活不累啊！”
“嗯，”黄雨晨翻看着花名册，“部分是其他分公司调过来的，小吴我有见过，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我给她们上过课。新招入职的不多，我自己慢慢熟悉。新来的副总是之前哪个公司的？”
“新招的，这边项目开始筹建的时候集团推荐了几个，我不喜欢，毕竟是打天下呢，不是来享福的。这个是猎头找的，见过三次，感觉不错。”
“能入您老法眼的，肯定不错。”
“确切的说能通过集团高管通道三层魔鬼面试的，都不是凡人。他下午就到，你好好看看，青年才俊，说不定连你的终身大事一并解决了。”
“好了吧，您老人家就操心您闺女的早恋问题吧，我这种黄昏恋自己能解决的。”
黄雨晨回到自己办公室，小吴一口一个黄老师让她仿佛回到了集团培训的课堂上。也许离开了集团的利益纷争，小的地方才会有更纯洁的人际关系。当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像自己手下的小吴与小严，一旦他们成长到足够强大，而自己又阻挡了他们晋升的通道时，势必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么多年的职场经历，看开了。
“黄总监，这是新来的李总的资料，韩总让您先熟悉下，下午让您跟他一起去机场接一下李总。”韩总的秘书小舒递过一叠资料给她。
打开文件袋，简历的封面让黄雨晨如遭电击，这个封面如此简单，和曾经他们一起刚出校门找工作时共同用的简历封面一模一样。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翻开简历，证件照上的那张脸就是回国三年来一直杳无音讯的李清源。
那个中午员工食堂的饭菜没有嚼出任何味道，职场多年练就的笑容掩饰好了一切，但狂跳的心却出卖了自己。
回到A城不就是为了某一天能够再见到他吗？只是这种场合的相见让我究竟该如何自处？
还有二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飞机餐实在难以下咽，胃里灼烧的感觉愈发强烈，李清源再次要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超负荷的工作强度与过多的应酬，自己的胃受了太多虐待早就开始反过来折磨自己了。看着愈发临近的小城，李清源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这里有最美的四年，他用单车带着雨晨几乎踏遍了小城每一个角落。他回来了，来到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城市，进入到她所在集团下属的公司。他一直不明白，对一个曾经那样伤害过自己的女人，自己为什么还是那样的放不下。三次到集团面试，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去她所在的楼层。该尴尬的是她，这么多年行走江湖练就的百毒不侵，为什么在她那里总是无效呢？
出站口竟是韩总，这个人有点水平，接机这种事自己也亲自过来，不动声色地就能收买人心，这种手段自己见得多了，可是却仍旧很受用。
“李总，路上辛苦啦。”韩总的大手离得老远就伸过来。
“还是辛苦韩总亲自来接，受宠若惊呢。”礼节性的握住，脸上是滴水不漏的笑。
“黄总监，我来给你介绍下……哎，黄总监，这边，李总已经到了！”
人群中缓步而来的身影让他有眩晕的感觉，为什么会是她？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起说出这句话，一起抬头，一起错愕，一起恢复正常的表情。早过了看言情剧的年龄，久别重逢并不是都得流泪相拥，更何况是经历了那么多那么久之后。
“你们认识啊？哈哈，那不用我介绍了。”
“我们是大学校友……”说出斟酌好久的话，“校友”应该不会惹怒他吧，假如他还恨着她的话。只是这么多年了，也许他早忘记了自己。
校友？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痛苦。自己在她心中就只配得上这么一个感情遥远的词吗？
“仅仅是校友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是在嘲讽黄雨晨还是在嘲讽自己。
黄雨晨的心一下子揪得很紧，连“校友”两个字自己都配不上吗？
“为什么不告诉韩总我们还是高中同学？”那一脸的笑是那样的遥远与高深莫测，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他所有，他的每一个表情自己都懂。
“嗬！那你们认识十几年了！老朋友呢！”韩总一脸兴奋，“走，今天给你俩接风，咱们不醉不归，不准开溜哈！”
韩风搭过李清源的肩膀，如多年未见的老友向停车场走去，而黄雨晨这个真正的“老友”却只是跟在后面，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那个晚餐很丰盛，公司大部分员工都参加了，作为新到的两位，又是领导，敬酒时总是两人一起敬，恍惚是很多年前他在给自己过生日。
“黄总监，我们两个也喝一杯？”
朦胧中他对自己举杯，黄雨晨僵硬地笑笑，然后一饮而尽。
“黄总监，你也是海量嘛，共事那么久，没见你喝那么多嘛。”韩总已经略有醉意。
“什么海量，硬撑而已。不能再喝了，否则要出丑了。”黄雨晨扯出一个完美的笑脸。
出丑？曾经在外面喝的烂醉，还不是自己把他背回去的？还说什么中文系的，无酒便无文章。李清源自饮了一杯，满脸的笑却笑不到眼中，那深邃的颜色如冰冷的水，让黄雨晨的心不停地颤抖。
我们走得太匆忙/像一次逃亡/我忏悔我所有怨毒的目光/微风吹起的铃声脆响/能否融化/所有坚硬如冰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