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徐陈幻被丢到了瘟疫场,徐陈幻躲到死人堆里逃了出来。
她救出了边境三城的百姓,也救出了刘玉珏。
她以为,从此便是生天。
却没有想到,会因此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徐陈幻把南岐的军机图交给了百里骆驰,而徐陈幻的行踪,一直被严密隐藏。
徐陈幻在军营中休养,静候百里骆驰利用军机图请君入瓮,将南岐击溃。
没有想到的是,她还等来的了徐斯林于雪山中伏,亲卫军被全歼的消息。
徐陈幻拖着半残躯体,哀求百里骆驰,将其带往战场。
他们在茫茫雪山中找到了徐斯林的尸身,致命的一剑竟出自自身。
为人子女的哀伤超出的一切,徐陈幻揽着亲父的尸首一动不动,要带徐斯林带回去安葬。
百里骆驰制止了徐陈幻:“徐将军一生卫国,也许更希望留在这里看守山河,亲眼目睹有朝一日,南岐完璧归赵,太周收复寸土。”
百里骆驰没说的是,以徐将军的致命伤,若是回到永京,恐怕会被看作畏罪自尽。
违抗军令、中计被歼、畏罪自尽,依照军律,尸首当受千刀万剐之辱。
他景仰徐斯林为人,不信徐斯林会行此等懦弱逃避之举。
幸而,徐陈幻听进去了百里骆驰话,把徐斯林安葬在了雪山之中。
永京城中,从此再无徐氏将军府。
风雪逼人,徐陈幻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如同被茫然寒冰烧着了一般,冰冷得浑身发热。
徐陈幻深陷梦魇,嘴边呢喃着什么。
已在她房内照顾了半宿的百里骆驰听不清,只得伏下身子到她耳畔。
可徐陈幻语音模糊,百里骆驰还是听不清。
虽然冷战是自己挑起的,百里骆驰到底放心不下。
他本来只想在房门外安静地陪她一阵子,没想到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百里骆驰在门下唤她,却得不到回应,情急之下只得闯进房内。
也幸得他闯进,才发现徐陈幻额头高热。
从外面匆匆而回的徐小手被唤来,神色凝重,把脉后松了一口气:“昨夜淋雨,今日受气,内虚外火,捂一晚上,热气退去就没事了。”
“淋雨、受气?”
徐小手不愿多谈,只道去煎药,将百里骆驰留下照顾徐陈幻。
梦中的徐陈幻忽然激动,双手乱舞,百里骆驰伸出手去,没想到,立马被她紧紧握住,手心温度入被火炙。
这次,他终于听到了她梦呓的声音。
“父亲。”
不久,又听她道:“我冷。”
百里骆驰顷刻已知,她梦见的是什么。
当年,安葬好徐斯林的厮守后,百里骆驰带她穿越风雪交加,重返军营。
沿途,徐陈幻一言不发,身子在马鞍上坐得笔直。
可是,共乘一马的二人,即使是隔着斗篷,百里骆驰仍感受到她身上因热病滚烫。
回到军营,百里骆驰率先下马,伸手待她下马。
徐陈幻在把手递给了他,却像冰封了一样不再动作,在马鞍上呆了半天,低头望向百里骆驰时,眼神空洞:“百里将军,我冷。”
那时候,她的手明明入火炙般炽热。
此刻,窗外正是月圆。
七月流火里没有风雪,百里骆驰替她将额头冷汗抹去,将被褥掖入衣角,柔声道:“徐陈幻,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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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济山,普光寺内,徐陈幻在禅室中等候。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徐陈幻望向窗外,默不作声,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不多时,听到一把声音,道:“徐小娘子,久仰。”
徐陈幻回首,来者正是纳安青竹。
徐陈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案上茶盏向前推送,道:“纳安使臣,这毛尖茶是普光寺的大师们所制,茶树种植与普光寺后山,日日听诵法经,百姓都说,可以洗涤心灵。”
纳安青竹接下茶盏,并不喝下:“徐小娘子若是对茶有研究,我南岐的马奶茶也是一大特色。”
徐陈幻轻笑:“纳安使臣原来是个急性子。”
“南岐民风豪爽,可论及风俗习惯,终究与我太周大相径庭。小女娇生惯养,若是真的去了,怕是不惯。”
娇生惯养,这个词语也配用在徐陈幻身上?为了能跟谈判一二,徐陈幻真是信口雌黄到令人不齿。
纳安青竹心中嗤笑,面上却滴水不漏。
“曲阳、新荆、寿和边境三城地貌,分别是一河一山一丘陵。徐小娘子若是出使,我国主归还三城后,南岐和太周虽是两个国别,实质却是曲阳河一水之隔。”
纳安青竹一顿,继续说道:“徐小娘子上次到我南岐,连瘟疫场都能毫发无损地游玩一趟。如今,怎么说不惯了?”
“不就是这个道理?圣贤说得对,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徐陈幻说着,走出了禅室外相连的平台,深呼山间空气:“万物有灵,莫负秋光。”
纳安青竹也跟着走出平台,极目而去,瞳孔瞬间放大。
纳安青竹本是一介平民,从军后,因过人的视力,从探子步步高升。寻常人看不见,纳安青竹却清晰看到,一个山谷开外,几座低矮建筑隐匿在树林里,建筑顶部,军旗若隐若现。
早就听闻舟济山是永京城中地势最高的山峰,没想到,太周的军粮仓所在地,得来全不费工夫。
“纳安使臣?”
徐陈幻轻呼之下,纳安青竹回过神来。
为掩饰所视之物,转移徐陈幻视线,纳安青竹问道:“徐小娘子有什么条件?”
徐陈幻意外:“纳安使臣竟这般爽快?”
“小女的条件......刘国君既然应诺归还三城,太周护送小女的军队自然是经寿和、新荆、曲阳入南岐。”
“那么,太周护军所及之处,即刻留守边境;南岐原驻守军队同时撤军,加入护送队伍。三城随着小女的进出即刻交割,如何?”
“原本城池交割,当由两国国君,至少是两国君之代表,进行交割仪式。徐小娘子急于驱逐南岐驻军,把太周护军彻底替换成南岐驻军,难道就不担忧自身安危?”
“实不相瞒,小女的性子和使臣一样,都是等不得之人。”徐陈幻含笑,明眸仿似洞察人心,“况且,要死,国宴上也可以死。”
纳安青竹闻言,连忙抱拳:“国宴上伤了徐小娘子,绝非南岐、越姬本意。”
这次,纳安青竹说的是真话。
但徐陈幻只当他说谎,不以为意地应道:“自然。”
“据本使所知,贵国君对徐小娘子出行一事并未表态,贵国百里将军却是明确反对的。徐小娘子有什么法子,一口咬定今日商议之事可以成行?”
“纳安使臣对我朝事务知道得倒是不少。”
纳安青竹不理会徐陈幻话中的讽刺,重复问道:“徐小娘子有什么法子,一口咬定今日商议之事可以成行?”
徐陈幻脸色不改,道:“要去,小女自有法子。”
纳安青竹闻言沉默,像是掂量徐陈幻话中分量,须臾,抱拳道:“容纳安回去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