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居然是江忠清。
或者准确的说，是昏迷不醒的江忠清。
他被两个壮汉架着来到之归面前。
黑玉面无表情站在阿契身旁。
“这是什么意思？”之归问。
“他太过天真了，关键时刻居然心软，险些害我们功亏一篑。”黑玉看江忠清的眼神满是嫌弃。
“所以呢？”之归仍旧不明白阿契想让自己做什么。
“带他一起走，他失去了记忆，留在这只是累赘。”阿契似有些站立不稳。
黑玉立马察觉，及时搀住了他。
两人眼神交流了什么，之归不得而知，她只觉得可笑。
“说什么放我离开，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继续而已。”之归看向尉和，“你有几分把握带我离开？”
“两分。”尉和极少开口，偶尔开口，只挑最重要的说明。
“你就不怕我在半路把他丢下？”之归转向阿契。
“那就看你自己了。”阿契倚靠着黑玉，却仍压迫力十足。
之归轻哼，而后道：“只要能离开，如你所愿便是。”
阿契点头，两名大汉便抬着江忠清又离开了。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想离开，趁早出发。”阿契说完，黑玉便搀着他离开了。
之归在原地站了许久。
“车在楼下。”尉和提醒。
“嗯，我知道。”之归轻轻颔首，抬步走向楼梯。
——
离开之于之归，似乎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她看着马车角落仍旧昏睡的江忠清有些出神。
昨晚连夜坐上马车离开，没带任何东西。
今早在临近村镇买东西的时候，店家脸上满是忧愁。
简单交谈几句后，她才知道自己被保护得有多好。
原来，魏来国在她离开不久，便与上昌国开战了。
带队的，是魏来国赫赫有名的冯老将军。
以及一站成名的小将，伊可。
据说，战胜后，冯老将军对伊可青眼相待，甚至还收下他作为义孙，带在身边教导。
两国交战三月左右，双方死伤惨重，最后不知因何原因，竟以和谈告终。
魏来国军队在回程途中，遭遇尤江国的伏击，冯老将军与伊可小将不知所踪，举国皆悼。
恰逢此时魏来国内斗，一时，大国魏来，岌岌可危。
正在尤江国大兵挺进魏来国之时，尤江国主将，不知为何竟突然患病。
十几万大军，就这样群龙无首。
这是最近传来的消息。
尤江国国土只有魏来国一半大小，这十几万兵力，实际上已经是举全国之力征兵的结果。
如今，尤江国人人自危，无一不担心自家顶梁柱就这样折损在异国他乡，尸骨难回。
然而之归却只注意到，那个不知所踪的伊可小将。
她看向江忠清的眼神复杂。
“如果伊可有什么万一，我会杀了你的。”之归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尉和驾驶着马车，飞速前进。
当晚停下休息的时候，江忠清醒了。
他迷茫地望着之归与尉和。
“要吃吗？”之归把手里的干粮递向江忠清。
江忠清警惕地后退。
“我放这了，吃不吃随你。”之归掰了半块饼子拿着啃，剩下的放在地上。
一直等到之归吃完了，江忠清这才捡起那半块饼子，小口咬着。
之归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夜逐渐深了，以防蛇虫鼠蚁，三人全进了马车。
江忠清缩在角落，警惕地望着之归与尉和。
“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尉和道。
“你先睡吧，我暂时还不困。”之归说着，掀开了车帘，坐到马车外去了。
许是预料到她们会在野外露宿，这马车上涂了些防止蛇虫鼠蚁靠近的药物，淡淡的苦味闻着令人神思清明。
夜晚的密林，各种叫声此起彼伏，似乎在卯着劲争个甲乙丙丁来。
之归靠在车壁，闭眼假寐。
大概过去半个时辰后，她听见了马车内传来细微的响动。
不一会儿，就有人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之归闻见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如同青草般，清新怡人的香气。
他这是要做什么？
之归没有惊动他，继续保持靠坐车壁的模样。
耳边响动很是小心翼翼，却在经过她时停了下来。
呼吸声在耳边徘徊，听得出来人的犹豫。
之归正欲睁眼，来人却开口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我认识你呢？”
之后是短暂的停顿。
“可我却连自己都不认识。”
话语中满是自我否决。
之归适时睁开了眼。
“记住，你的名字叫江忠清！”之归望着惊慌的江忠清道。
“江忠清？”江忠清喃喃自己的名字，慌乱逐渐消失。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接受自己的名字后，江忠清问道。
“关系？”之归犹豫了片刻，“没有什么关系，刚好认识而已。”
“那我为什么会跟着你呢？”江忠清果然如阿契所说，只是单纯的失忆。
“你做了一件错事，被赶出家门，而我又恰巧经过，所以捡了你。”之归简单概括。
江忠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学着之归的模样，坐在了马车另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之归都快睡着了，江忠清再度开口：“你会丢下我吗？”
话语中满是期待。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归并不清楚。
她想了许久才回答：“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带着你。”
得到答复，自醒来一直茫然的江忠清，暂且稳住了心神。
“谢谢你，我不会添麻烦的。”江忠清说完掀开车帘，“你快进去歇息吧，我来守夜。”
失忆的江忠清，一如既往地体贴，也或许，这不过是他担心自己被丢下的手段。
之归进入马车，却不想对上了尉和毫无感情的眼。
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之归假装没看见，回到自己惯常待的角落，和衣躺下，蜷缩着身子。
尉和的视线从之归身上掠过，扫向早已放下的车帘。
车帘外，是放松精神，心情得以舒缓的江忠清。
尉和生出的满腔杀意被他极力掩饰，最终化作隐忍的叹息，暂且消散于马车狭隘的空间之中。
这不算平静的一夜，都睡得不好。
但赶车的尉和却不见疲惫，反而显得越发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