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恨呐!”
“我玉麒麟卢俊义遭奸臣所害,竟然会是这般死法!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一口怨气郁闷缠绕在卢俊义的尸体上,久久不散,竟吸引着鱼群竞相追逐。
“唉到如今这身臭皮囊也要被鱼儿啃!”
不知在水中浮沉飘摇了多久,他渐渐感到没那么怨愤,更多的是虚弱和无力,生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自幼学武,长成后更是武艺高强,在江湖上赢得“三绝玉麒麟”的名头,可惜遭人陷害,入伙梁山,但也号称天罡星下凡,坐第二把交椅,无人不服,后来接受招安,踏辽北,平方腊,立下赫赫之功,可惜的是为人心地纯洁,胸怀仁义,不能提防小人,屡遭陷害,最初不能识破包藏祸心的管家李固,后又中吴用逼反之计落草上山,可谓是屡次上当,仍不能磨练心性,现今又被人毒酒一壶结果了性命!
“自谓心地纯洁,光明一片,其实我是愚蠢啊愚不可及!”卢俊义心中后悔不已。
“若有来世我必炼就一颗顽石之心,坚韧不拔,谨慎小心,再也不让人算计我!”
可是人生有来世吗?一股虚弱无力之感涌上心头,意识渐渐消散,卢俊义终于挺不住了,长长的沉睡了下去。
仿佛做了一个悠远无比的梦,他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不过这里没有牛头马面,更没有阎罗王洗刷自己在人世间的冤屈。
无尽的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的躯干手脚也感受不到,只有一面镜子,向他照了过去。
卢俊义也想看看现在自己的形态,看看传说中的鬼是个什么样子。
镜子开始移动过来了,只是显现出了一缕毛发,却没有照到他的全貌。
渐渐地,身体各部依次显出。
狮头鹿角,虎眼龙鳞,麋身牛尾
他张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照镜子竟显出这样一只异兽来。
忽然之间这兽周身金光大放,刺破了镜子,照亮了无尽黑夜,也将卢俊义照了进去。
卢俊义胆骇欲裂,瞬间失去了意识。
“麋身牛尾,圆头一角,
含信怀义,音中律吕,
步中规矩,不践生草,
不履生虫,择土而居”
这一句古老悠远的话最后缠绕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黑暗的运河中,卢俊义的尸体同样放射了一道金光,随即隐而不见。
但就是这道金光驱散了鱼群,同时一道碾盘大的身影从江中冒出了头颅,竟是一头老龟。
这头老龟快速游到了卢俊义身下,将他驮了起来,向远方游去。
……
“莎莎”风吹树叶的摩擦声不断传来。
死亡的卢俊义忽然被惊醒了。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听觉?”
“莫非我还没死?”
他忽然奋起一股力量,只见他的尸体做了起来。
卢俊义睁开双眼,看到了:
茂密的树木,嶙峋的山石,清澈透明的小溪和一只仿佛万年岿然不动的老龟。
这一切生机勃勃的事物都是人间的景象啊!
“我没死!哈哈!”
愉快的笑声传遍林间。
过了好久,卢俊义笑得累瘫了,这才止住。
满怀的喜悦被释放完,他这才看向那头老龟。
同时那老龟同样睁开了眼膜,看向了他。
卢俊义满怀感激地对老龟说:“是你救了我?大恩难报!”
拜毕,卢俊义忽然笑了,道:“我高兴的糊涂了,你又不能说话?”
随即向老龟拜了四拜。
神奇的是,那老龟拟人般向卢俊义点了点头。
不待他起身,那老龟立即钻入一旁的小溪,向远处游去了。
卢俊义也不阻拦,感叹道:“天造万物,万物有灵啊!”
死而复生,再世为人,他以前并不相信的那套神怪之说现在不由得他不信了。
望着一汪清泉,映出自己温润如玉的脸庞,卢俊义仍不敢相信,回首昨夜之事,犹如一场梦来,来的快,去的快。
“自己明明身中剧毒,脸色青紫,怎么一夜之间死而复生,面色好转?”
“砰”凭空打了一拳,卢俊义自觉浑身充满了一股力量,毫无中毒之象。
“莫非是老龟救了我性命?并为我祛除了毒素?”
卢俊义并不确定,因为他想起了漂在江中时做的那个梦,似真非真,却历历在目。
“或许世上真有那么一个神兽吧!那老龟就是他派来救我的。”
虽然口中这样说,卢俊义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他想起镜子中看到的那一幕,突然心中有个惊人的想法不敢说出口……
他赶忙往身上衣服里摸去,终于在内襟里找到了。
摊开手面,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玉雕兽象静卧在那里:
狮头鹿角,虎眼龙鳞,麋身牛尾!
看到这个雕像,卢俊义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又是惊讶,又是迷惘,更多的是怀有一丝郑重。
……
思绪飘扬,卢俊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儿时的卢俊义手中捧着的同样是这个玉兽雕像,好奇的把玩了几下,失去了兴趣后就丢在了书桌上。这时母亲立马走过来训斥了几句,拿起玉雕郑重地放在他的手心。
母亲说道:“跟你讲了多少次了,这玉麒麟是你母难之日与你一起产到这世上的,就如同你的手足一样重要,不可弄丢了。”
点了点头,卢俊义疑问道:“母亲,什么是麒麟啊?”
这时母亲说:“麒麟是一种仁义的神兽,它不恃强凌弱,践踏草木,能保佑你像它一样仁义安康。”
十几年后,卢俊义练成枪、棒、拳三种武功,威震北京大名府,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仁义过人,始终记得母亲教诲,便取下“三绝玉麒麟”这个绰号,更得到了天下英雄的认可。
……
擦擦眼角的泪水,卢俊义回到了现实中来,看着手中的玉麒麟,惊讶不已。
“昨夜梦中的那个神兽跟我手中的玉麒麟形态一模一样,莫非那个身影正是它神力所化吗?”
可用手抚摸着这个玉麒麟,卢俊义却感觉不到丝毫神异之处。
不过,他相信正是这个玉麒麟救了自己,不由得感叹道:“母亲当年说得没错,这个玉麒麟真的保佑了我!”
“不过我的绰号也叫做玉麒麟,可以称得上玉麒麟保佑玉麒麟,自己保佑自己了!”
“麋身牛尾,圆头一角,
含信怀义,音中律吕,
步中规矩,不践生草,
不履生虫,择土而居。”
卢俊义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声音所说的话,不自禁地感叹了一会。
望着清澈见底的水潭,仿佛他的容貌与脑海中那个光明霸气的神兽麒麟重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