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换了人做武指,但演员们的卖力程度反而更上一层楼,毕竟那个令他们胆寒的人就在边儿上坐着,还不时往这头望上两眼,大有教不好我亲自来的架势,吓得谢蓉都不敢再耍娇。
罗清就这样每日前来报到做免费帮工,期间有闲有忙,慕汝则一直跟着在边儿上看书,几天下来厚厚的一沓让她看得只剩本沈夏国史。
曹峰早有注意能让她看得如此坚持又入迷的是什么书,但这几日一直在赶进度,难得今日寻了个午休的时间蹭了过来。
“慕丫头也喜欢历史呀,你对大洲史可有生出什么见解?”
慕汝正好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册看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见解,都是死人写的东西,我还能与他辩驳不成。”
“那就是你也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咯。”曹峰顿时来了兴致,“前段时间我跟徐大胆一起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后史……就是大洲末到夏和初这段时间,我们对佑微皇祖的这一脉的功臣地位颇有些不解……”
“佑微皇祖?那是谁。”
“你还没看到后头去?佑微皇祖是大洲末期厌安国的君王,曲清盛。后其孙曲荣收国为郡,一统大洲,因正致春末夏初,遂改大洲为夏和,自封夏和大帝,追封曲清盛为佑微皇祖。”曹峰一口气说了一通,许是研究得久了,此时说起来倒有几分学者文绉绉的气质,“一统大洲这事虽说在曲荣时才得实现,但早在其父辈时便生了端倪,他爹即位后精钻于兵、战外安民,小叔交好诸国、善用能臣,舅公亦是重农重商、内富国财,唯独曲清盛似乎什么都没做,她上有勤恳治国、为民殉命的长辈,下有才能尽显、留得威名的晚辈,为何偏偏是曲清盛白捡了这个皇祖之名,还被曲荣宣称为‘她应得此殊荣’,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表现所谓的孝道吗?”
虽说厌安国是有“孝三代”的传统,但把这个荣耀安给仍在世的国辅舅公,岂不是更实至名归?
慕汝随之一愣,她昨日刚看过大洲史,只是其中对厌安国的描述并不多,也只截止于曲清盛后,她确不晓得“佑微皇祖”一名号,不过……“你既然把这话都问出来了,心中必然也生出来几分猜测,我只能说史书这种东西,多是当权者的玩物,别太当真。”
曹峰顿时两眼放光,“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之前在那些个史学教授面前我都不敢随便讲,我觉得曲清盛根本就不是厌安王族一脉,华妃三月入宫十月早产,七个月的胎儿怎么可能活下来还七月走步满岁能言,奉为仙童降世、天赐之子,厌安国的王位传嫡不分男女,曲清盛前又无王子,先帝这样不是把王位平白交给一个异族?这种有违世袭,家国拱手送人的做法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厌安国王族一脉早就断了,曲清盛父辈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王族。”
“嗯?”曹峰感到吃惊,“早就断了?”
慕汝点头,“该在扶意王的时候就断了,王族兄弟灭了个干净,自己又不肯生……也不晓得他爹有没有后悔生了他。”
“……他不是与广德王后育有一子?”
“俩男的能生什么……”话未说完,慕汝陡然瞧见曹峰那三观破碎的神情,顿时心中涌出一阵不妙之感,“你们还不晓得广德王后为男子?”
“……”
“看来唐心意藏得挺好的呀,也亏得他还真能委屈自个儿到这种地步,竟然甘心一辈子屈居他身下。”
“???”
“你们也不应当感到这般奇怪,史书中都点明了广德王后身材魁壮,再说了厌安国那般原本女轻无才的地方,怎么养得出广德王后这样才学渊博、能担大任的女子,至于所谓的子辈,想办法借养一个来是简简单单的事。”
曹峰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历史都白学了,“你是从哪儿判断出来的?”
“……门中有先辈与大洲权贵多有接触,了解诸些辛秘,而且山门中藏有旁史,多是大洲时传下,记述比起史书真实性要高得多。”
“那你们山门中可有关于佑微皇祖的信息?”
“山门在广德王后期间就已经隐匿世外,那之后的事还真不清楚。不过你们若是想了解到曲清盛的身世,倒是可以试着从她母妃身上下手。”慕汝掐了下掌心,态度平和道,“查查她母亲生平,是否与先帝提到过一位叫‘俞幼枝’的女子,亦或是外称‘鹤矢君’的男子。另外厌安人有纪事的习惯,尤其是留给后人的叮嘱,你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查查前后年份的国事记载。”
“俞幼枝我未怎么听过……不过鹤矢君?那不是大洲中末期的谋士吗,与曲清盛间隔百来十年也能扯上关系?”
“那谁说得准。”
慕汝勾唇浅笑,目光似乎透过他看到了过去,看到那个人背迎着风,笑容诡秘地指着东方,语气淡淡道:“那边你去过吗?百年后,大洲将要从那处开启大一统,会有人再接替我,一个不会像我这般受私欲所影响的、合格的统治者。”
“东边,是厌安旧址吧。”慕汝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道,“大洲中末,沈夏持三方军震下十国战乱,洲内无不甘愿做臣跪服与他,你说,沈夏为何不趁这时,索性把大洲一统。”
曹峰见终于遇上一个自己学过的,忙应答道:“沈夏君王擅商道不擅政治,大洲地大物博,地域差异文化差异政治差异都会使管理上出现欠缺,以致矛盾的产生……大洲民不聊生,沈夏君王不愿挑起二次战乱,所以从大局看沈夏君王选择了定下从属关系,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你觉得,一个商人,会因为蛋糕太大而选择放弃吃它?”
“嗯……”
“但有一点你还是说对了的,沈岐风不愿挑起二次战乱,只不过不是因为他看不得百姓受苦,而是他没这个资本。”慕汝笑意加深,难得她生出一回兴致来谈起那个……现在的人都怎么形容来着,对,傻逼。“史中记载他与大洲诸国相敬相待,那是因为本来诸国就不受他所控。三方军后集体叛逃于沈夏,那也是因为三方军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她抬手接住飘下的落叶,捻在指尖翻转,“那时的大洲被另一人掌控在手中,没那人的同意,谁也别想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