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开着杜卡迪摩托回到家时,Maggie正站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出神地凝视外面的漆黑夜幕和暴雨雷电。进门后,我脱下湿得滴水的外套,上楼来到Maggie身边,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亲吻了一下,说:“老婆,我回来了。”
那一刻,我似乎忘却了心中对她的猜疑,也忘却了对莫名其妙复活的双龙的愤怒。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石榴汁,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说:“你知道吗?飞廉和约坎萨,竟然复活出来了!妈的。”
我正准备继续说今晚的事情,可Maggie对我的动作和话语,根本无动于衷,仍旧站在窗前,默不作声朝外看着。
我走到她的身边,问:“怎么了?”
Maggie转头看向我时,眸子中竟盈着泪水,但却微蹙眉头,说:“杨宣,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料到她会如此,说:“没有啊。嘿,别提了,原本准备跟老梁一起,喊弗朗索瓦吃晚饭的,谁知道他妈的两条龙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了,当时事情紧急,没来得及打电话给你。这不回来头一件事,就跟你说这个了嘛。你不知道?这绝对是今晚的爆炸新闻啊。”
Maggie迅速抹了下眼泪,抽出手转身就走。我上前一把拉住她,问:“老婆,你到底怎么了?我中午走时,你不还好好的吗?”
“你如果不愿意讲实话,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在一起。”Maggie竟然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这时,却着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很明显,Maggie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自从发现郭品海和郭家的秘密后,那种尽管竭力掩饰,但却偶尔流露出的心事重重、焦虑和心不在焉。而如果我现在如实讲出来,万一她的确从没有真心待我,只是她家的工具,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毕竟对于赫尔比亚,我和梁丕的了解还极少,还想先佯装不知,顺着郭家这条线摸下去。
可如果不说,那万一Maggie对我是真感情,而且现在她又察觉到了异样,看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无比。
我彻底卡在那里,进退维谷,看着Maggie将衣服一件件收拾好,最后憋出一句话:“这外面黑天大雨的,你要去哪儿?”
“不要你管。”
对于感情,我前面也提到过,我信奉的是——宁可女人负我,不可我先负女人。尽管梁丕说这是很糟糕很容易受伤的一种大男子主义观点,但我却改不了。此时,这句话又开始发挥作用,跳到眼前。
“宁可女人负我,不可我先负女人。”我在心头来回念叨了几遍后,咬牙暗道:“他妈的,既然现在没有证据说明她对我是假的,那我就不能负她,夫妻间该坦诚就坦诚,若是真要栽在她手里,那也是天意。打草惊蛇就惊蛇吧,赫尔比亚一时半会儿查不了,那就以后再想办法。只是求老天爷保佑她对我是真心的,因为我对赫尔比亚不会手软,那样她会被连累的。”于是我说:“你爷爷、你家都是赫尔比亚的人,你是不是?你对我是不是真感情?”
Maggie猛地停在了那里,片刻后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我,问:“杨宣,你说什么?”
反正说都已经说了,也不在乎再说一次,于是我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Maggie气冲冲走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先把这个说清楚!”说完,把她的手机啪地塞到我手中。
这下倒是让我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她搞什么鬼,于是问:“说什么?”
“最新的那条短信。”
我点开收件箱,翻到最新的一条,不看便罢,这一看还真让我大吃一惊,上面写着:“管好你老公,让他离池小荷远点!你们今天刚回国,杨宣就去找池小荷了,这些你都知道吗?有妇之夫,别害了人家姑娘。”
“这什么玩意儿这是?”
“那得问你。我说你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回国后头一件事就是去找梁大红。原来找梁大红是假,找他们公司的池小荷才是真!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呢你!”
“你也知道,池小荷是他们公司的前台接待员,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啊!谁神经病发这个?”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到池小荷跟我提起的关鹏,“我明白了,这肯定是关鹏发的!”
“你别胡扯,这跟关鹏有什么关系?”
“关鹏个鸟人在追池小荷,他俩以前就是同学。但池小荷只认同学关系,又从关鹏那儿打听了不少我的消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让关鹏以为我对池小荷有意思。”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拍,“肯定是这样。”
“笑话,要是你俩没意思,那池小荷干吗打听你呀?你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急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说:“我他妈今天下午去图灵公司时,正好碰到小荷,她喊我龙王哥,我就纳闷她怎么可能知道这外号,然后才问的。”
Maggie哼了一声,说:“一口一个小荷,另一个一口一个龙王哥,说你们没事儿,谁信呢?”
这之后我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好说歹说之下总算暂时让Maggie平静了些。同时我气得想马上就去揍关鹏个鸟人,他简直就是个浑蛋,这哪里像个男人嘛,难怪池小荷不喜欢他。
经过片刻的沉默,Maggie又开始质问:“池小荷这事儿先不说了,我给你记在这里。但你刚才说我爷爷,我家都是赫尔比亚的人,问我对你是不是真感情?你什么意思?这还是人话吗?”她忽然顿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指着我,“哦,我明白了,你这是要编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我甩了,才好名正言顺去跟那个池小荷一起。”Maggie越说越激动,疯了一样,“我告诉你,杨宣,你如果想去找别的女人,直接去就是,我要是拦你半点,我就不是Maggie。你犯不着挖空心思在这儿污蔑我家!”
“你怎么又往小荷身上扯?!这事儿跟她没关系。”我也火了,然后一股脑将我的发现,全都说了出来。
(2)
“你说那两条龙怎么就活过来了呢?”杜志发坐在九渊装备中心的实验室里,他在等苏佩下班。
苏佩正戴着橡胶手套,将一套装置与实验台上的一只青蛙相连接。几根极细的电线,透过青蛙的皮肤,与脑袋、脊椎和大腿等部位相连。
杜志发眉头拧转,撇嘴看着这个实验。只见苏佩走到旁边一台电脑前,敲了几下键盘,接着指示灯亮起,然后有些激动地对杜志发说:“这只青蛙能听懂我的指令,你相信吗?”
“指令?什么意思?”
“就是我让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
杜志发指着青蛙说:“它一动不动,难道还没死?”
“当然没死,只是它的意识被暂时冻结了。”
杜志发吸了口气,说:“听起来有点吓人啊。”
“你看着吧,很好玩的。”说完,苏佩对着电脑前的一只麦克风说:“叫。”那原本跟死了一样的青蛙,突然在实验台上呱地叫了一声。“叫两声。”那青蛙又精确完成。
“蹬左腿。”青蛙真的将原本弯曲的左腿伸直。
“做俯卧撑。”听着苏佩的这个口令,杜志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谁知青蛙竟真弯曲起两条前腿,撑住实验台,缓缓抬起了上半身。
终于,杜志发受不了了,大声叫了起来:“我×,你这什么技术?太恐怖了吧。”然后盯着苏佩,问道:“青蛙真能听懂你的话?”
苏佩咯咯笑道:“它当然听不懂我的话,但我可以控制它的意识。”指着电脑中不断跳动着的程序代码,“这些,就是这只蛙的当前意识活动。”
杜志发凑上前去,虽然看不懂,但有些明白了,问:“你是说,你把青蛙的意识,转为了代码形式展现?”
苏佩轻轻捏了下杜志发的鼻子,说:“对呀,而且不仅如此。”指着装置中间部分,一个底座比火柴盒大些,上部看起来像不断变幻图案的水晶球的东西,“青蛙的意识,被我分离到了这个晶状盒中,晶状盒一边与青蛙肉体相连,一边与这台电脑连接。我自己编的这套软件,不但能够将上传到晶状盒里存储的意识进行解码,而且可以将我的声音指令转化为代码,插入到意识代码中,从而改变意识。最后,意识再对青蛙的肉体发出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接着轻点了一下鼠标,不断跳动的代码流,便转为了某种3D形式的多维图形,且不断变化着,就像一只在四通八达的神经中不断流通电流的某种动物的大脑,极为魔幻,“瞧见了吧,这是可视化形式。”
杜志发站起身,说:“妈呀,你这大学上的是可以,学的什么专业啊?难怪麦思贤愿意出高薪聘你。”
“我爷爷当年是大学物理教授,我大学有两个学位,一是计算机,二是生物智能控制。”
“生物智能控制?那是什么?”杜志发不禁问道。其实不要说杜志发,包括我在内,第一次听到这个学科时,都会抓瞎,搞不清楚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时,苏佩将装置卸掉,同时小心翼翼地从晶状盒的底部,取出一颗丸状泛着黑金光泽的东西,没有回答杜志发的问题,而是说:“这是这一切的核心。”
杜志发瞧瞧,说:“怎么有点像黑珍珠?”
苏佩笑笑,说:“这不是珍珠,是人造的,我们管它叫能量基。如果没有它的话,意识是没办法脱离肉体单独存在的。”
“这也是你发明的?”
“不是,是麦教授发明的。能量基可以算得上是九渊仪的副产品。”
等到一切装置收拾完毕,苏佩提起那只蛙腿,一把将青蛙扔进垃圾桶,然后脱掉手套,也扔了进去。
杜志发说:“我刚才问你什么叫‘生物智能控制’,你还没说呢。”
“很简单,比如我用指令控制青蛙,这就是典型的生物智能控制啊。再举个例子,杨宣的爷爷杨子衿当时是地质古生物组的,负责搞清楚远古时期地球的地理状况,以及生物的种类等;同时,还有基因工程组,负责研究前者提供的采集到的标本,特别是基因提取,比如龙祖肃元的DNA样本就在他们那里;还有第三个组,就是生物智能控制组,是作为基因工程组的后备,因为一旦二组通过基因工程,重现了远古生物,比如龙,那你怎么控制呢?恐龙有大有小,再大的霸王龙,或者海里的沧龙,人类目前都有能力可以控制住。但海龙和地龙等真龙,那就不是用现有技术能控制得了的了,所以必须要有这个学科,同时这门学科也有极高的军事应用潜力。”
杜志发听得一愣一愣的。苏佩继续说:“被你们抓到的那个田沛博士,当时就是这个组的组长,生物智能控制领域最权威的专家。”
“大学真有这个系?”
“大学没有这个系,但田沛当时到山海大学各个系里去挑人,重组了一个新系。而意识流的编码,需要很高的计算机技术,我就是作为计算机系的学生报名的。但据我所知,山海大学的生物智能控制系,在田沛被捕后,已经停办了,学生都分流到其他专业了。”看着已经听傻的杜志发,苏佩幽幽地补了一句,“所以田沛博士是我的老师。”
(3)
“你说那两条龙怎么就活过来了呢?”杜志发再一次问出了这个在实验室就已经问过的问题。越跟苏佩相处,他就越觉得这个女生很单纯,但同时也有些让人不爽的地方,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经常答非所问,与别人聊天时,却经常自顾自地说话,一个问题,别人问几遍,她仿佛才会听到,然后开始回答你。
另外一个呢,苏佩偶尔会冒出一两句让杜志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比如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说:“你要是以前也这样就好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杜志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但平心而论,这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也可以说压根儿就不是问题。毕竟有谁没说错过几句话呢?对吧?更重要的是,杜志发发现自己真的渐渐爱上了苏佩。因为苏佩跟他曾经接触过的所有女生都不同,以前杜志发泡的那些妞儿,一看就都是些物质型的,或者欲望型的,说难听点,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可到了苏佩这里,180度大转弯,变成了清纯学生妹。大家还记得我最初见到苏佩时,她的着装打扮吗?跟她父亲苏家辉,土得有一拼。
但我不得不承认,自从杜志发对她动了心思之后,在阿发的包装、培养和带领下,当然也不排除是爱情的滋润,苏佩还真就跟以前不同了,越来越洋气,一段时间不见,我偶尔在九渊碰见她时,差点没认出来。
是个美人!尽管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怎么知道?我是搞科研的,又不是魔法师,能将死的变成活的。”苏佩拌着蔬菜沙拉说。
他们现在一起住在杜志发的别墅里,每天下班后,都是杜志发去九渊将她接过来。
“科学家到了一定层次,在外人看起来,不就跟魔法师一样吗?古人要是到了现在,看我们用的电脑、汽车这些,不要说魔法师了,我们说自己是神,他们都信。”
苏佩只有在做或者谈论与科技相关的事情时,才会显得开心,此时咯咯笑了起来,说:“哟,想不到你还是挺有见解的嘛。”
“科技改变世界。这不是你的口头禅吗?”杜志发夹了一口菜,嚼了几下咽下去,“那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有这种科学技术,能够起死回生的?”
“不可能,这不是科技能解决得了的,除非这两条龙死后立马进行了及时的科学处置措施。可是飞廉和约坎萨都是被杨宣以破坏性手段杀掉的,之后也没有进行过任何这方面的处理。”
杜志发不是个特别喜欢思考的人,此时想法受挫,便就此作罢,不再去想这件事情,叹息道:“可惜了我刚买的四套店铺啊,这下好了,全砸手里了。”
“两条龙飞走了,博物馆又被毁得差不多了,位置还偏僻。”苏佩将拌好的蔬菜沙拉端上餐桌,然后坐到椅子上,“确实是砸手里了。”她抬头看了杜志发一眼,“那你准备怎么办?”
杜志发打开一瓶啤酒,说:“还能怎么办?继续攥在手里呗,只要不升值,坚决不出手。而且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南京的房子只会涨,不会跌,用不着担心,权当这些钱存银行了。”
“对了,我爸最近身体又差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吧。”苏佩说。
杜志发眼珠子不安地左右滚了几下,支支吾吾道:“明天我跟钢子还有点事儿,恐怕不太有时间。”他喝了口啤酒,“我昨天还跟你爸见面了呢,觉得挺好的呀。”
“好什么呀?你没见他这么热的天,还总是穿着夹克外套吗?”过了一会儿,苏佩继续问,“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要照平时,杜志发早答应了,但因为前一天苏家辉找他是为了继续采珠,可他不愿再冒风险了,两人不欢而散,所以杜志发害怕过去,担心要么尴尬,要么苏家辉还要继续逼他开工。
“明天可能真不行。”杜志发心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