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阴仄的地牢中，有股刺鼻的肮脏味，常年不流动的空气里漂浮着层层细尘，潮湿的让人身生红疮。
冰冷的墙面上爬着几只行动敏捷的虫子，黝黑的壳下缩着身子往窗口移动。这间地牢只留着一扇极小的四方窗口，加上铁栅栏，除了飞虫和日光，再没其他东西能飞进来。
铺满禾草的矮石床却没有躺着的犯人。
这是……死牢?
辛瑜看着这地牢，背后莫名一凉。
这就是以后关押她的地方?
燕云澜回头看了一眼辛瑜，见她傻杵在那，开口道：“害怕就跟紧点。”
按下心中升起的害怕，辛瑜驱散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跟紧燕云澜和怀玉。
四人越往里走，辛瑜越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可地牢分明是密不透风的。
刑部大人恭谦道：“邺王，十八具尸体已按照上头吩咐，烧毁了十六具，剩下两具是那夜没挣脱出去的。”
怀玉问：“哪夜?”
“前日夜里。”
刑部大人黑着脸，眉头拱得老高，“原本这些尸体是停放在破城斜巷的魄罗庙中，尸变后杀了不少附近的百姓，金吾卫领了三队卫兵才把人群疏散开，可那些走尸却没办法奈何，只能拼力厮杀，拖延时间。天大白的时候，尸体骤然停下攻击，又变回了死尸。卫军统领怕那些新死的尸体也异化，立即把尸体堆叠火化了，十六具死尸也被带回受案司的死牢。”
燕云澜步子一停，“你是说……这些尸体都是昼伏夜出?”
“那、那……那是什么？”
辛瑜突然全身战栗地看着前方，面露惊恐之色。
他们已经到了地牢最深处，正四方的土坯墙，小黑桌上烛灯的那点幽蓝的火苗虚虚照着整个暗室。
居中的是盘大锅火，用粗壮的铁链吊着。
而头顶的那面墙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做钩子，倒挂着两具尸体。
那尸体全身干瘪，蓬头散发，灰白干瘦的手指垂在铁锅上，受着火苗的炙烤。
全身上下缠着小孩手臂粗的铁链，铁链足够长，尾端绑在四方角上。
其中一具尸体正好面对着辛瑜，她此刻十分痛恨自己这2.0的视力!
那具尸体的两眼完全凹下去，眼角是干涸的血迹，血已经变成暗色，嘴唇周边浮肿，颓掉一层皮似的，关键的是：它张大的嘴，牙齿却全没了!
就像耄耋之年的人，没有一口牙。
燕云澜揉了揉眉心，果然不该听怀玉的。
刑部大人回道：“王妃，那是留下的死尸。”
辛瑜眨了眨眼，几步走到死尸跟前，蹲下身，正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牙齿。
怀玉却突然高声：“谁在哪里!”
吓得辛瑜直接坐到了地上。
“啪啪——”
左下角传出两声拍掌声，辛瑜扭头才看见那角落有个人，倚着墙壁，双手交叠拍了两下，昏暗的灯光下竟然也能显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漂亮极了。
像是拢上一层薄纱，神秘的引人探究。
那人淡笑，“二哥，你的侧妃……挺不错。”
“云衍?”燕云澜看着他从阴暗处走出来，眸中有丝困惑，“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衍一身珠光宝气，“刚来不久，比二哥早一点。”
辛瑜默默地爬起来，却不料小变态突然停在她身旁，弯腰低眉看着她，嫣红的唇低低道：“你刚刚跑过来……是想干什么？”
辛瑜觉得自己的心都能飞出胸膛了。
小变态的眼睛乌黑，黑的不见底。眼尾却向上扬，露出笑的模样，只是那双美艳的眼里是刺骨的冰冷。
现下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只觉得背后阵阵阴风。
“我……想看看……这……这……死尸怎么没长锋利牙?”
云衍的神色有一刻呆滞，随即站直身，“你胆子倒是比太傅说的大。”
“我爹……”
辛瑜稳了稳心神，湿润的鹿眼放出一抹喜色，“和太子殿下还会说到我?!”
云衍眼底立即划过一抹鄙夷之色，燕云澜和两人离得远，加之云衍刻意压低声音，他只能看到在辛瑜瑟瑟发抖。
心知云衍定然说了什么不妥的话，便道：“皇上让你来的?”
云衍的注意力果然被燕云澜吸走，他慢慢走近澜哥，身上暗红色的交领愈加衬出他肤色的白皙，“嗯。二哥要看看这些死尸吗？”
辛瑜在燕云衍的背后也鄙夷地瞪着他，恐吓什么!
一见到男主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你有什么发现?”
燕云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怀玉却已经转到死尸身旁，“牙齿。”
燕云澜看向怀玉，“什么？”
“这两具尸体都没牙齿。”
辛瑜赞赏地看着怀玉，女主不亏是女主，只一眼找到了关键。
燕云澜会意，转头问刑部尚书，“所有的死尸都没牙齿吗？”
龚大人一愣，“臣……没太留意。”
毕竟死尸没张口咬人，只是疯狂杀人。
若不是这两具尸体被倒吊，其中之一下颚脱落张开了口，他们根本不会留意牙齿。
怀玉接过话道：“我在漠北曾听人说过，异化后的尸体出现各种特征，但从未听过少牙齿的。”
她顿了顿，目光移到辛瑜身上，“诚如刚刚王妃所言，死尸异变长出锋利的牙齿才更可能。”
“我……”辛瑜刚想谦虚一下，突然又很神气的抬了抬下巴，“那是!我一向聪明。”又扭头对着男主笑眯眯，“是吧王爷?”
燕云澜身旁的云衍目光深沉地掠过辛瑜的脸，嗤笑了一声。
“龚大人，刺客尸体放在魄罗庙后，可有人接近过?”
“臣派了重兵把守，不可能有人能靠近。”
云衍忽然轻笑，“二哥怀疑，有人去拔尸体的牙齿?还全拔掉了?”
这其实不大可能。
不说突破重重守卫进到庙内，就算进去了也没那本事，从已经僵硬的尸体上拔下所有的牙齿，十八具尸体，人不可能做到。
燕云澜对上云衍探究的眼，唇角也泛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云衍，是如何看的？”
幽暗的火焰飘忽不定的闪动着，把几人的身影拉长，倒映在暗黄的土坯墙上。
烛火一动，影子也动。
辛瑜发现自己正好踩在死尸倒影的头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