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和你看到的应该都是螺壳。”
白七七把手里的白螺壳放到林阙手中。
林阙仔细抚摸，根据书上的记忆，大概确认这是一个真正的螺壳。
如果这个螺壳拿到外面拍卖，可以卖出天价，在海洋产品短缺的时代，任何有关于海的东西都昂贵稀有。
林阙忽然想起海螺壳的一个用法，一个来自传说的用法。
他把螺壳放在耳边上，据说能听到来自神明的启示。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个他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海螺壳里传出：
“渡鸦……”
“渡鸦……”
“渡鸦……”
三声过后，戛然而止，什么声音都不再响起。
“渡鸦？”林阙喃喃自语，放下另外螺壳，这是什么意思？
“渡鸦？我知道在哪。”白七七说道。
“这里刚好有两只渡鸦，我上次还看到过他们。”
“走。”林阙对白七七说道，心里忽然觉得这个渡鸦是个提示，那是源于直觉。
林阙跟在白七七的身后，来到了一处阴暗渗人的森林，当然，这是在他眼里的景象，实际上，现实当中应当是一片平地，毕竟一区除了住宿地外，一半以上都是大平地。
“我并不知道，整个一区会有这么大。”林阙估摸着走过的路程说道。
“容纳一个大区患者的地方，那理所当然，更何况沉陆之后的大陆扩张，让原本的陆地面积增加了好几倍。”
白七七看着前方的路，只有微弱的光照耀在她身上。
林阙知晓现在是白天，但是进入这片森林之后，太阳也变换成了月亮。
森林小道上都是泥土，踩上去却是普通的水泥地触感，林阙伸手抚摸沿途的树木，发现单手可以穿过厚实的树干，这是幻觉。
从阴暗逼仄的林道走出，眼前是一片碧蓝的湖泊，月亮倒映其中，偶尔有点点涟漪浮现，耳旁是一路伴随的虫鸣，不时有冷风吹过。
“我来……”……叫渡鸦出来，白七七话没说完，两道黑影从湖泊对岸的森林飞出，在林阙的面前停下。
林阙看着两只比普通乌鸦大一倍的渡鸦，不知为何内心有一丝触动，但他却感觉到这触动不来自于他。
“左边的渡鸦叫作福金，右边叫作穆宁。”
“福金……穆宁？”林阙喃喃，有些恍惚，这不是北欧神话奥丁肩膀的两只渡鸦吗？意思是思想和记忆，每天环游九界，落日后飞回神殿为奥丁带回消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福金和穆宁飞到林阙肩头，分别口吐人言。
福金：“九界已经毁灭，至高王座希利德斯凯拉夫已经坍塌，世界树轰然倒下。”
穆宁：“永恒之枪的主人啊，涵望你苏醒，带领众神重返阿斯加德，接管你的领土，团聚你的亲朋好友。”
……
无数的话语从两只渡鸦的口中吐出，所有的神话都开始具象化，在林阙的脑海里深刻而现实的浮现，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般，内心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将要冲破他的禁锢，让他开始意识混乱，头晕目眩。
“那是英灵殿，你为诸神黄昏准备的手段。”
“那是瓦尔基里，是女武神为你流下的眼泪。”
“那是来自遥远的密米尔之泉，那是你的付出。”
……
所有的神话好似重现一般，将他包裹其中。
白七七看着有所反应的林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等了太久了，总算找到了这个人，这个继承了奥丁意志的人。
林阙先前被精神蜡烛带回的记忆，被禁锢的记忆骤然间如同走马观花，从遥远的天空如阳光冲破云层，散落于他清瘦的脸庞。
如同镜子破碎的声音，在这四周晃荡，林阙失去许久的记忆——回归了。
所以……林阙低头苦笑，嘴角都是苦涩带来的弧度，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荒废了几个月，活成了另外一个和他长相相同的人。
他的眼角有泪水划下，他多希望这辈子就是个平凡人，在大学里生活，家里有爱他的父亲，和已经逝去却精神永存的母亲，有安源、云昀、洛里斯，这三个相处短暂却友谊深厚的朋友，有那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生活，不用争吵，不用时刻担心危险。
可是，一切记忆恢复之时，他就成了不幸的人，他不愿意再去成为能量体了，可是，可是，有人在等他，柳絮絮，那个爱他至死的红玫瑰，肯定在等待他回去，还有小丑，还有很多很多来自于灵魂，可以称之为使命的东西。
林阙闭上双眼，泪水充盈其中，双重身份给他带来的除了愧疚还有痛苦，他不可能再平凡生活，他多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个和精神病相对的异类，一百万的能量体，不是异类还能是什么？
罢了……一切都到此结束了，他仍然会伪装，因为他发现已经离不开温暖，离不开父亲，哪怕这段时间那样短暂，那都是他没有得到过的温暖，爱之所以美丽在于它的难以渴求和昙花一现，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间，才能偶尔闪现出那么一朵爱的真谛。
林阙看向一旁情绪激动的白七七，恢复了记忆的他，已经知道太多，所有的迷茫和浓雾已然破除，剩下的只有一条康庄大道。
“你是谁？”林阙直视白七七的黑瞳，想要透过眼睛看到深埋的灵魂。
“看样子，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可是，为什么不选择唤醒他呢？”白七七看着林阙，一脸平静地诉说。
“我随时可以唤醒他，唤醒我昔日的伙伴。”林阙深知小丑是谁了，对应的是哪个神话当中的人物了。
“我不求其它的，我对你没有恶意，之所以这样把你唤醒，而不是直接唤醒，是因为那样做，你的人格就会湮灭。”
“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杀了尼德霍格。”白七七看着林阙的眸子，在前一秒，这双眸子里还只有纯真，现在却布满了沧桑。
“黑王尼德霍格吗？我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林阙看着四周的一切，恢复记忆的他，幻觉依然存在，他本以为问题出现在精神蜡烛上，现在却明白，那应该是白七七造成的幻觉。
“我不需要你现在达成，因为我还能保护你很久，或者说保护地球宇宙很久。”白七七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就好像看到了遥远的宇宙星辰。
“但是，等到最后，我不能保护你的时候，你就要努力帮我报仇。”白七七的眼里闪过仇恨。
“好。”林阙点头应允，他知道这次觉醒，是不在幕后黑手计划下的，不出意外他知道安格尔应该是幕后黑手，虽然他的这个学长看起来非常人畜无害，至少第一印象如此。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和尼德霍格有仇恨？”白七七有些诧异，她的白发随着风飘舞，四周幻觉已然换了模样，被她改成了一片荒漠，病患变成了移动的仙人掌在沙漠上行走。
“你可以说。”林阙示意白七七，他以后不出意外要和尼德霍格直面，多了解一些也不是坏事，当然最后他还是要和小丑详谈。
“其实……”白七七停顿一下，“我是九子之一。”
白七七的话如同惊天之雷，划过晴空，林阙的眼瞳微不可查地收缩，刹那想要后退，他面对了法夫尼尔和波米洛斯，既然是九子，就有可能会对他有所威胁。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和他有仇，很深很深的仇恨，”白七七看着远处的那处只有她知道是否海市蜃楼的绿洲，“这种仇恨让我无法承认他是我的父亲，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配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也许不知道，尼德霍格的生育都是通过召唤仪式，从自身的力量当中分化出一缕精血，再和未知融合，而当初的九子，就是他分化出的九缕精血，与未知融合，最后诞生出的九子。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九子是他的分身，但是很遗憾的在于，因为未知的原因，九子分别独立。”
“未知是什么？”林阙发现白七七说了很多这个词。
“未知就是未知，我也不知晓，因为是尼德霍格创造了我们，我们也只是听说他是这样创造我们的。”白七七摇摇头。
“而我是九子之一，名叫赫尔努斯，意思是幻觉的意思，而与我一同降世的，是我的哥哥赫尔加格，我们是罕见的孪生，九子当中唯一的孪生。所以我和他的关系很好，他的实力也远远强于我，我们的能力都是幻觉，我们都是幻巨龙。”
“可是，你知道的，在最初，或者说在最开始，尼德霍格可以算得上一个称职的父亲，”白七七嘴角一笑，“那个光景是非常好，尼德霍格带着我们九子其乐融融，每日啃食世界树的树根，饮用甘泉，不时还带我们在宇宙之中翱翔，看遍所有的星辰。”
“可是后来，与其说后来，倒不如说是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纯，生育九子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白七七的眼里闪过憎恨，“在诸神黄昏尚未到来之时，他就杀了我哥哥赫尔加格，然而哥哥早就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早就秘密进行仪式，将自身献祭，再将我化身为意志，形成了新的宇宙——平行宇宙，也可以称之为保护宇宙，为的就是保护地球宇宙，等待之后被杀害的诸神降临到地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