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娘儿三挺不容易的!”
这是吕荣凯从崔辛庄村民口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大队书记领着他来到寇明羽曾经住过的那个旧院子,点上一棵旱烟卷娓娓说来
“他们一家子时外来户,刚到村里的时候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就把他们安置在这了,一直住到小羽上高中毕业那年...”
“寇明羽的父亲呢?”
“哎...”大队书记叹了口气“...好人不长命啊,外出打工的时候出了意外...小羽和小楠那个时候还很小...”
“等等...小楠是...寇明楠?”
“对,是她...”
“您是说,她和寇明羽是...”
“那是她亲姐姐啊,血亲血亲的...”
大队书记把吕荣凯说糊涂了这两个人是姐弟的话那周子文,他疑惑道:“寇茗楠有没有一个弟弟叫周子文...”
大队书记挠挠头“没听说过...”
“会不会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呢?”
“不可能,她妈一直是一个人抚养他们俩的,村里人给介绍过可都没成,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没少挨欺负,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长大了该享享福了吧,咔嚓...人没了...”
“谁没了?”
“小羽妈大小就对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就盼着孩子能考上大学,其实小羽这孩子啊成绩还不错,可能是压力大也可能是紧张,那年高考啊就没考上,小羽妈挺失望的就劈头盖脸的骂了孩子一顿,小羽这孩子呀也是想不开就跑了,到晚上还没回来,孩子妈着急了顶着暴雨就去找,可孩子没找到,她就...这事对两个孩子的打击挺大的,尤其是小羽好像变了个人,村里的人都不敢认...”
“变成什么样了?”
“原来小羽这孩子啊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小小的年纪就心事重重的,可后来他们姐弟俩回村的时候,他见人就打招呼,特别热情,说话办事啥的完全就是两个人...村里人都说小羽是被他妈的事刺激了,这孩子确实也争气,在县城给他姐买了房,自己又写书,又拍电影的,总算是没辜负他妈...”
“等等...”吕荣凯察觉不对劲“...您刚才说他写书拍电影?”
“对啊小羽现在也是个明星呢...”
杂乱如麻的线索此时开始出现端倪,联想起周子文的无辜失踪,杨艺帆的凭空出现,吕荣凯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他有些激动的问大队书记“寇明羽小时候的遭遇是不是很惨...”
“哎呀,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们姐俩挨打挨饿挨欺负都是家常便饭一样...”
“难道连她也...”
以周子文作为重要的连接点,将与他有关的人都串联起来,每一个人都对号入座,在这条线的末尾曲玖灵赫然在列。
......
要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有一个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问当事人!
连夜驱车赶回的吕荣凯,在演奏会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抵达,他正要敲门的时候发现了一封曲玖灵留给自己的信奉,里面是一小段标注着音符的琴谱,别的再无其他!
越是联系不到她,越是让人感到费解,吕荣凯的电话打到曲玖灵所在的乐团时,他得到了一个更奇怪的消息,曲玖灵曾经预定了去往丹麦的机票,起飞的时间就在结束演出后的两个小时,而现在她认凭空消息了!
吕荣凯徒增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火速回到家中按照琴谱弹奏起来,却发现无论是节奏感还是连贯性都非常不和谐,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初学钢琴的人,胡乱弹奏的。
接连弹了两遍都是同样的效果,就一个钢琴家而言这绝不是她的水准,吕荣凯对照琴谱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中一下一下的按着,这时他发现每一个声音对应一个音符,而每一个音符就是一个数字。
“摩斯密码?!”
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吕荣凯来说,破解这组数字并不难,曲玖灵留下的讯息正是当天吕仙在精神病院的桌子下面发出的
“达姆杀死自己,魔王被我焚烧!”
“魔王被我焚烧...被我焚烧...这句话怎么在哪听过?”
吕荣凯心中咯噔一下
“仙儿!!!”
......
“有什么安排?”沈云腾问秘书
“恩...今天有一家精神病院的院庆活动...”
“精神病院?”
“是的,您是最大的股东,他们发来了邀请函”
“我怎么不记得还投资过精神病院?”
“老板您应该有印象,当时他们来找您公益投资,当时少爷也在场,说是能积德行善对是功德无量的事,一下就戳中少爷的心...”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当时抽什么邪风非说要做点善事,当时还起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绿先!”
“没错是这个名字...”
“当时大家还很纳闷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少爷还说绿先就是吕仙,也不知道这个吕仙...”
秘书转过头正看见沈云腾正瞪着自己赶紧闭嘴“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回绝他们!”
“不,得去,现在警察盯我盯得紧,我得装装样子关心一下残障人士,彰显我的公益慈善之心,重新塑造一下形象,顺便告诉公关部多找点记者给我大肆报道...”
“好的,我马上通知,一定做到最大范围内的广而告之”
“没想到,还能沾上我那窝囊儿子的光,真不容易...”
......
吕荣凯得知沈云腾已经前往精神病院后,立刻将情况上报给王忠国,自己火速赶了过去...
“绿先”精神病院的大门口拉着院庆的横幅标语,沈云腾刚到,就被早早得到消息的记者围住。
“沈总,你此次参加院庆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吗?”
“我毕竟是院内的股东,理应来参加院内活动”
“令公子到底是不是连环案的凶手呢?”
“无稽之谈,他还是个孩子,这么能干那种事呢?”
“杨洪庆是你的保镖,他前后杀了数人你真的一点都没发觉吗?还是说发觉了故意隐瞒”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虽是他的雇主但是他干了什么我是不知情的,我知道这件事让很多人对我产生了误解,也确实我本人之前的一些行为很不检点,影响很坏,但是我从来没有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我想声明今后将本本分分的做一个对社会,对百姓,有贡献的企业家,这就是我今天来这的目的”
沈云腾暗自佩服自己,任你风浪打,我稳坐钓鱼船,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我沈云腾照旧为所欲为。
院长一番简短的致辞后,众人簇拥沈云腾地医院进行参观,走到三层的观察室,吕仙所做的那副画矗立在角落中,沈云腾品评道:“这幅画是谁画的?真不错啊”
“是我们院的一个患者,她很有天赋...”
“确实,确实,所以说他们其实跟我们是一样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远胜我们,不应该歧视他们,院长你们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沈总过奖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们做的比我好,这样我以个人名义捐款200万,用以治疗精神病人,争取让他们早日康复”
“感谢,太感谢沈总了...”
“院长您别这么说,公益慈善的事我义不容辞...”
“沈总以及现场的来宾,今天为了感谢大家的光临,我们院的患者们自发的为大家准备了个节目,请大家欣赏!”
众人促成一团,将今天的主角沈云腾围在中心,因为表演者都是精神不稳定的人沈云腾有些担心,但是碍于现场的媒体又不能拒绝,只能勉为其难的期盼着眼前这个毫无意义的节目快点结束。
已经扩散成一个巨大圆圈的众人,忽而收紧向沈云腾靠拢,与练习的时候一样,慢慢扩散后将水洒向沈云腾,很快他的衣服被一层薄薄的水汽所覆盖,当人群最后一次聚集继而散开之后,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出现在沈云腾身后。
“嗡!嗡!”
院外传来警笛声
“让开,快让开...”
就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吕荣凯推开人群冲到前面来
“妹,你听哥说,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为了这个畜生搭上自己不值得,他会遭到报应的”
吕仙一手紧紧抓住沈云腾,一手点燃的打火机因她激动的情绪而不断晃动,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
...
那晚从死亡的边缘苏醒过来吕仙,很长时间都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中美好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令人恐惧的,她不能听到一丝响动,不能看到任何带有表情的画面,甚至就连流动的空气对她来说都充满了威胁。
渐渐的她迷失在了真实与虚幻之间,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时常因无法承受自己被长时间的侵犯而晕倒,可再次醒来之后发现沈云腾仍然骑在自己的身上折磨着,辱骂着!躲在角落里的沈雄就那么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一遍又一遍的发生!
她能嗅到自己的身体在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臭气,无论洗多少遍澡用多么香的沐浴露都无法遮盖这股味道,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她看着眼前这具肮脏的已经无可救药的躯体,一道道伤疤之下分布的血管清晰可见,她忽然想到如果把自己的血换掉,把这层皮扒掉,自己就不会那么臭了。
当刀片割破手腕,溢流而出的血液伴随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汽弥漫整件浴室,随着血液不断流出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为了能更多的获得这种感觉,她将脖子、腹部、手肘、膝盖...凡是她能想到出血量多的地方,都纷纷割开。
...
“哥!”
吕仙含泪叫出的这一声“哥”,让吕荣凯的心犹如被利斧劈中般难受,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妹妹是清醒的是正常的,期盼了无数个日夜的结果,可现在他并不想看到妹妹这个状态。
“会过去的,仙儿你并没有失去所有,你还有我,哥会陪着你的,哥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可我不想成为哥的负担和累赘!”
...
“为什么不能逮捕那个畜生?”
“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
“还要什么狗屁证据,我妹妹就是最好的证据,这还不够吗?”
“现有的证据都是你单方面提供的,而沈云腾的律师提供了当天晚上沈宅的录像,你妹妹根本就没去过沈宅...他的律师还要反高你诬陷”
“我TM直接去毙了他”
...
“吕荣凯警官,由于你滥用职权,且持枪恐吓居民,给警察队伍造成恶略的影响,现将你所有职务解除,交出你的配枪和警徽!”
...
“吕先生,你妹妹的治疗费用不多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去交...”
“那个吕先生是这样,你妹妹的情况其实最好把她送到相关精神病院治疗比较好...”
“放屁,你怎么说话呢?”
“因为你妹妹的情绪真的太不稳定了,已经影响到其他病人...而且她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大问题...”
“情绪不稳定你倒是给治疗啊,精神病院...你怎么不去啊...”
...
“兄弟你不能被你妹妹拖一辈子啊,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是我妹妹,我就是要饭我也得带着她...”
“你去要饭了,小仙的后续治疗怎么办?不能因为这件事搭上两个人的人生吧!”
“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从我妹妹出事的那天晚上开始就完了...而我妹妹的人生都是因为我这个当哥哥的没保护好她才...我...”
吕荣凯不顾一切的抽打自己,他对自己的恨一点都不比沈云腾少
“你打死自己有啥用?是能让你妹妹恢复正常,还是能把他们送进监狱,咱们当警察的最讲究实效,不能光看眼前,得想想以后...”
...
吕荣凯痛心道:“胡说,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你是哥,是爸妈的骄傲,你永远都是那个善良美丽的小仙女...”
吕仙眼中含着泪花微笑着“哥,你说的那个人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
她划开自己肚子的时候没有哭,她取出尚未成型的胚胎时也没有哭,可当医生告诉她再也无法生育后,吕仙曾经对生活所有的期待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不能更糟,连死亡这种一了百了的解脱方式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可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吗?
摆放在观察室里的电视,每天都会定点播放社会热点新闻,纵然大多数人都知道镜头前衣冠楚楚的沈云腾背地里是个畜生,可又有几个人经历过吕仙所经历的呢?
为什么明明是受害者,却要在黑暗的惶恐与屈辱中备受折磨?而施暴者安然无恙的,以胜利者的姿态,享受着得逞后的快感与肆无忌惮的虚荣!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与大多数精神病院一样,“绿先”对精神病人的管理也采用“犯错必受惩罚”的规则,可这个简单的道理对于复杂的正常世界,一点都不适用!
“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每次得不出答案,吕仙就想着结束自己,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生命。直到有一天,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打斗场面的动画,一个看的入神的患者也学着里面的方式对别的患者施以暴力。
“老师,我喜欢看动画...动画...”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了问题的答案,找到了自己苟延残喘下去的意义!
...
挥发在空气中的酒精,让后续赶来的警员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迅速将无关人员驱离。沈云腾大声呼唤“来人啊,来人,快把这个疯子弄走”
“别乱动...别动...”
沈云腾讨厌这种被胁迫的感觉,迟迟不见行动的警察让他失去了耐心,微风摇曳着渺小的火苗不规律的摆动,沈云腾看准时机闪身挣脱的同时将吕仙反制按在地上,吕荣凯下意识拔出枪指着他
“放开...她...”
“哼...一帮没用的废物...”
砰!
子弹打在地面,擦出火星“我让你放开她!”
“队长...你怎么了?”
手枪的准星,黑洞洞的枪口,沈云腾的眉心,三点呈一线相隔不到10米,这是吕荣凯距离将他绳之以法最近的范畴。
“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害我妹妹!”
“警察先生你有没有搞错?现在生命受到威胁的人是我...”
“哒”的一声,吕仙手中的火苗跳起,她对吕荣凯灿烂的笑着“这是我新生命的开始!”
游弋在风中的火焰等到来了释放的时刻,酒精瞬间引起大火将两人包裹起来,沈云腾一边惨叫一边躺在地上打滚
“救命啊,救我,快来救我...啊...”
秘书几次想要冲上去救他,但凶猛的火势致使沾有酒精的火星飞溅的到处都是,警察赶紧将他拉住,以防火势伤及无辜。
他拼命挣扎呼救“我有...”钱字还没说出口,火焰顺着他的喉咙蔓延到他体内,沈云腾从未想过在自己肆无忌惮的一生中,竟然也会如此“备受煎熬”,当他的生命一点点化成灰烬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
对于一个不信因果信财权的人而言,他的信仰和认知是建立在欲望得不到任何控制的基础上,毫无收敛的为所欲为在潜移默化中吞噬着他!
吕仙在熊熊烈焰中缓缓起身,沐浴在火海中的她没有丝毫的挣扎,火焰烧穿了她的皮肤,燃尽了她的血液,让所有屈辱的一切和美好的曾经都不复存在,她内心无比释然,终于自己的身上不在发臭,终于自己是干净的了。
自由的大门在徐徐向她敞开,蜕去一身伤痕,抖落记忆深处的梦魇,涅槃重生的她向着那个没有苦痛,没有灾难,没有血与泪的国度飞去!
病人们的节目还在继续他们高呼着“烧...烧...烧...”
三楼观察室角落里的那副画,安静地立在那,预示着见证着冥冥中必然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