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走进那间装潢奢华的包间里时，最吸引他的并不是挂在墙上的优雅绘画，也不是绣着金丝的桌布，更不是摆在房间角落的立式瓷器。最夺人注意力的，无疑是高五岳的目光。这个人正值年富力强，精神相当充沛，因此他的目光非常亮，具有一种寻常人没有的压迫力。就连言灵也被这道视线震慑了一下，脚步稍稍一顿。
然后，他走进包间，大致扫视了一眼。铺着桌布的圆桌上，高五岳毫无疑问的坐在主位，林若瑶在右、高杉在左。
“抱歉，看来是我来晚了啊……”言灵笑容满面的走到桌旁坐下，“高叔叔您好。我是不是该自罚三杯？”
高五岳摆摆手道：“用不着这么见外。言灵也不是什么外人，今天就当做是我这个老人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感受感受青春，你们都别拘束。”
三个年轻人一齐点了点头。
“上菜吧。”高五岳对着侍在门口的服务员吩咐完，又将目光转向言灵，“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言灵同学一定是个洒脱不羁、潇洒直率的青年，叔叔没说错吧？”
“您看得真准。”言灵笑着应道。
高五岳又道：“那你肯定不会怪做叔叔我直话直说了。我听说你最近搞了个‘自由部落工作室’，是不是这样？”
“那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呵，你别忙着说，先听我说。”高五岳端起酒杯自顾自的抿了一小口，“叔叔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能轻轻松松掌控这个实验室。换句话说，就算不行，那这不是还有高杉和林若瑶吗？你们三个总能替这工作室做主了吧？”
言灵耸了耸肩：“这只是三分之一。我们昨晚开了个会——”
高五岳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一共九个人，开会商量的结果是平分，换成股份制就是每人10%的股份，剩下10%用作融资。但是啊……你们年轻人有的时候就是容易想得太天真，太单纯。你知不知道一个团队里没有掌权的那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民主是个好东西，但不是这么玩的。就算民主国家也需要总统，需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威……”
言灵看了一眼高杉和林若瑶——高杉双手捏着高脚杯，盯着那个空杯子猛瞧；林若瑶双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的盯着言灵自己。
高五岳忽然转向服务员，吩咐道：“开一瓶酒。”
“好的，先生。”服务员转身忙活去了。
高五岳又看向言灵，道：“我在这儿存了一些酒，品质都还不错，法国酒庄进的真货。红酒，还是法国的口感最地道。”
言灵依然一脸微笑：“这方面您最有发言权。”
高五岳又貌似不经意的感叹道：“法国的东西好啊，你看看，红酒、衣服、大餐、香水、化妆品……那么多誉满全球的东西，说明法国人很聪明。可是真要说国力，法国从来就没登过顶。先被英国人压着，后来让德国人超过去，后来又被美国和苏联踩着，现在连中国都把法国甩到后面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言灵：“您肯定有答案。”
高五岳笃定道：“就因为民主！法国大革命被那些狗屁学者玩命美化了那么多年，说到底也就是造反而已。造反之前，法国好歹算是欧洲大陆的霸主，造反之后，几百年的原地踏步，发展机遇全在一群人争吵的时候浪费掉了……”
言灵忽然打断道：“您的意思是想入股对吧？入我们工作室的股。”
高五岳愣了一下，然后一拍桌子：“好，叔叔也不跟你多说那些没用的。就问你一句话——你这个工作室，卖多少钱？”
这时候，服务员已经找来了高五岳寄存在此的红酒，开瓶、醒酒等步骤已过，开始倒酒了。
言灵等服务员给四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上酒之后，才悠悠的道：“昨晚工作室全体已经决定好了，能拿出来的是10%。您要是还想要更多，就请容我们再开个会商议一下。”
高五岳皱眉道：“我知道，你们肯定要开会。我是问你能不能现在给我一个准数。你心里肯定有个准数——卖多少？什么价？”
言灵端起酒杯，轻轻摇晃，透过红色的酒液看着高五岳的表情，不禁微笑着说：“您看着给吧，我没什么意见。我都说了，这工作室是我倡议的，但不是我的。我也不在乎它能卖多少钱。我只在乎一点，那就是工作室能不能弄出好的作品。我只要好作品。我很清楚，在您看来这个工作室最有价值的地方是它在一部分年轻人中的影响力，但是对我而言这种影响力只是为了方便我们以后弄出更好的作品而已。”
“你不是为了钱？难道你还真要怀着改变世界的理想创业？”高五岳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言灵放下酒杯，直视着对方的眼神，道：“也不是。我只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不只是高五岳，就连高杉和林若瑶的表情都僵住了。
言灵将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轻松道：“我不缺钱。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我在股市里赚了……大概七百万吧，本金只有七万。您看，虽然我不是什么富翁，但赚钱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只要我想要随时都可以。所以我完全不需要在这个工作室里占有多少股份——我宁愿把工作室的收益都发出去，激励大家继续努力。而且您也知道，我们年轻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理想主义。我把股份全平分掉，会让大家觉得更自由更公平，对于艺术创作者来说也更有动力。我想您必须承认，治国和搞文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高五岳很想笑，但他此刻看着言灵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却压根笑不出来。
“不过说实在的，我还真是不得不对您的嗅觉表示钦佩。我们这边才刚有一点起色就被您发现了，真是了不得呢……”说着言灵抄起筷子，“光顾着说话了，菜上来了都没来得及尝尝。我可是没吃早饭啊，这会真不能忍了……唔，叔叔，还有林若瑶和高杉你们两个，都别光看着我啊，大家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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