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没电了,天色渐暗。”下午三点,传来了凯伦的死讯,听他们说,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凯伦.J.路易斯是我打小的,算朋友吧,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说,多少年?有十几年了。没有音讯,再正常不过了,我们算熟?可能外人看起像吧。听说,是死在了太空。
“复兴号?就是那艘,额,带了很多植物种子的殖民火箭?”啊,拜托,把食物咽下再说话。我不想理会乔,在我眼里,吵吵闹闹的人是最烦人的了。“一边去,乔,我不想谈。”
下班了,我还得加班。多嘴的玛雅又来了。“你好呀,约书亚。怎么,你还没有那一位吗,真惨淡啊。”她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女人,典型的多管闲事。她也可能存心想要讥讽我罢了,谁让我不把她介绍给埃尔顿呢,反正是个坏印象。“啊哈,你好,玛雅,你倒提醒我了,多想想自己,别加一个不如意的,什么什么吧。”“那是你哟,没人爱的可怜棍。”她还不放手。直接来攻击我了,我哪有什么,让她一个人乐一会儿吧,万一她认为我生气了呢。“你好,玛雅。”我说,“再见。”“哈,小心变成孤独的老男人。”“现在就是。”看她走了,真好。一个人安心工作,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吧。
周末,真是一个无聊的时段。我什么也不会做,不表示我是个只会躺床上睡觉的怪人。在我这单薄的小公寓里,最适合读书了。可惜,今天天气不错,明灿灿的小公园倒也还好,买份报纸来读,最适合我这种无心无意的人了。
可是,这是些什么?凯伦?这报纸上,有凯伦的图片,说的是,新一代先行,寻找绿色宜居星球。我记忆中的凯伦,是个有着麦芽黄头发的雀斑小丫头,说是丫头,其实她比我大两岁,个头却跟我一样。她的爸爸整日喝酒,解下皮带就是一顿毒打,可怜的小女孩,是真的没人爱。我当时刚随父母搬到科莫多小镇,我还以为这里有大恐龙呢,真气人。新的男孩,做出气筒最合适了,没错,我一去,就被凯伦打了,大家顺随着一看,连凯伦都能揍的蠢货,是谁啊?实在是巧妙,我家在凯伦家隔壁,学校是同一所,没有办法,小镇太小了,容不下我,看样子,也不欢迎凯伦。就这样,我在小镇呆了两年,躲了凯伦两年,也被打了两年。她的手脚都太细,打在人身上都轻飘飘的,一点气力都没有,我也不大在意。她这样心里能好受些,挺好的。我也没什么。后来,她爸喝酒喝死了。大家都说是凯伦干的,传着鹅妈妈童谣里的篇章,拿着斧头砍了多少下,怎么会呢,面黄饥瘦的女孩,拿刀叉都不稳,何况举起斧子?要我说,顶多毒杀,没错,是她父亲自己喝酒酒精中毒死的,要说氰化物,我们才刚刚起步,要做,也没有材料和仪器吧。晚上,父亲又举行家庭议会,结果可把我吓坏了,他说“我和你母亲,都想,要不...把凯伦接到咱们家过几天,她不是还没找到居所吗,我们做邻居的,总得帮忙吧。”我都凉到心头里去了,这是一条不归的死路,滚出来的雪球只有越来越大,压死的途边草,只有越来越多。其中,我也包含其中的。我哪敢违抗父亲呢,家中的房梁,石栏,石柱,哪一样不是他框出的,制成的?我不想说话,好像也是从那时起,我淡漠了人情。“嗯,好,就按你们说的做。”我就差呆滞了,一切都会变的,事事皆变数。
真是说到做到,凯伦到我家住了。这个头顶着枯黄鸟巢的,眼神失神的“丫头”,就这样来了,也就不再去了,一直住了下去。父亲起初是反对的,他找遍了各家消息社,发现这个赌徒的可怜女儿无亲无故。结果,就一直在一起了4年。
在科莫多小镇呆了6年,什么也都习惯了,我也已经16岁,凯伦18了,奇怪,她住进我家后,虽不大理我,人与人都是相互的,她不再打我。外面的太太们会说我是个帅气的男孩。凯伦曾经的家也搬进了新住户,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女孩。大女儿叫伊苏,很爱笑,对于我,尤其这样。一天午后,我出去扔垃圾,不远,就在斜对面,她们家旁。她看见我,特地跑了出来,天上阳光顶照,像极了圣光,她,如同圣女一般,纯粹洁净,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裤,我平日见的,都是纯色的牛仔,今日见到,真是眼目一新。和拿着垃圾的我,如此强烈的对比。她在笑,在光中笑,好像她是光。她说“我觉得,野雏菊很适合你。”她拿出一小束雏菊花,递给我,我的脸一下就红了,心想着她下一步会说什么,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我为有这么个女朋友打心底感到快乐,她的头发总是一股香,走起来,染香了一片风,让风也变得快乐。她的兔牙衬得她的脸庞活泼轻快,弯弯的月牙眼,是那样的生动,笑容,就是一片花海,和凯伦极尽差别。凯伦是一汪黑水,会有人喜欢的,但不会是我,凯伦,消尽了雀斑,头发四处垂落,早已没有枯黄的质感,是一种弯曲的柔顺,阴着脸,是她的常态,躲避着,就算是我,被追打了两年的朋友,也不大说话,她怎么了,我想过不止一次。她面相多么的好看,却是这样阴沉,多可惜。“约书亚?约书亚?”伊苏走到我面前喊我,“你怎么了?怎么都不理我?”伊苏坐在我的大腿上,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审视我。“啊,抱歉宝贝,我想事出神了。”我搂着她,好香,止不住的爱在弥漫。“什么事?说给我听。”“是凯伦。”我压低声,“凯伦?你的姐姐,她怎么了。”我不想谈,关于凯伦,一切都让我头疼。“没什么,很晚了宝贝,快睡吧,”“嗯。”她给了我一个吻,“晚安。”“祝美梦。”我说。她答道,“也是与你。”
等到我18岁,凯伦去了别处读大学,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谁在意呢,她自己都不在意。
后来,后来怎么了,哦,凯伦失去消息,我的父亲心肌梗塞去世,母亲也因乳腺癌去世了,闹了个天大的笑话之后,我就是一个人了。直到现在,直到,凯伦又出现了。
只不多,再见之时,她是具死尸了,可能还飘飞在太空的某处,冻得硬邦邦的。真是可笑,这样一个人,也就这样了。变数到我身上,不是连锁,也是个超级加盟店。让我一个人,是否天注定?
要是泽尔贡没有来找我,我也就该忘了吧。泽尔贡.冯安,想要我去找回凯伦,或者说,凯伦的尸体。这个年轻的有着印第安人脸框的男孩,与凯伦是那样格格不入。他们怎么认识的?凯伦是他谁?我都不想问。顺随自然吧,去找凯伦,除非我疯了,怎么会呢。“求求你了,我没办法去找别人。她,她没有别的亲近的人了,你不予以援助,凯伦真的会死的。”他跪在我面前,双手划着什么奇怪的形状,舞来舞去的,“够了。”我说,“在我看来,凯伦一定觉得,我什么都不是。”我拒绝了他的请求,无数次。
过了将近一周,每日快报,几乎都有凯伦的影子。穿着宇航服,在做着什么,是在维修,还是种植,都有她,像团鬼影,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怎么回事,我想了想,对于凯伦,我可以是什么都不知道,除了那微弱的童年,一无所知。那她呢,对于我,一切的一切,都是清楚的吧。她为什么要逃?不行,我还是打给了泽尔贡。
我问他“告诉我一切吧,我想知道。”泽尔贡脸色发白,从传来的声音听出,他手止不住地发抖,右手擎着左手,右手也在发抖。问我“你真想知道?”他想要告诉我,却又怕什么泄露。“我决定了,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我想让他安心,好让他告诉我。他发话了“你知道复兴号,对吧。”“怎么?”我答道。“他们对外界说,为寻找新的殖民星球,所以让一批新人和种子一起,乘坐复兴号,寻找最适宜的土地。”“嗯?”他突然激动起来“这都是给鬼听的屁话,根本不是这样!““冷静点!”我也吼道。他又说“表面是这样,其实,所谓的种子,就是他们自己。”“什么?”“凯伦也在里头。”我听不懂了,他又解释“他们用人的基因,制造了一批又一批在殖民星球干话的克隆人奴隶。消耗尽了活人,凯伦他们和种荚没有区别。说白了,他们就是种子。”“怎么会..”我惊住了。他长呼了一口气,“哈,终于说出来了,凯伦,我不负你了。”“你为何对她如此执着?”我问,“为什么,”我看不见他,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我爱她呀。”隐约着有啜泣声,我不问了,等了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说“去救她,求你,去救她。”“怎么救?”“坐黎明号。我的飞船,只有亲人才唤醒她。”我没有想,说“为了凯伦,也为了你,还有我,我会的。”“谢谢你。”他说,“来找我吧,后山。”“好。”这次,我希望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就此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