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粥在妇人手上冒着热气,她用勺子将小米粥盛起来吹了两口后喂给林浪。
吸了口粥,林浪感觉干涸的嘴皮像是被甘霖滋润一般舒畅。
慢慢将一整碗粥喝完,体内的疼痛似乎稍有减缓,林浪将上半身移上去了一些,半坐着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妇人将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回道:“莫伯将你带回来你就一直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两天时间了。”
“两天……”林浪想了想又问,“冷珊没事吧?”
妇人听到这话,眼皮低垂,神情渐渐低落。
她是冷珊的奶娘,虽然保养不错兼之真气境修为真气蕴养身体,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但实际上已经四十有余。
沉默半晌,妇人道:“珊珊现在情况不太好,寒症发作,郡守大人正在想办法医治。”
“寒症?”林浪疑惑道,“我见冷珊身体素质不弱,并且有真气境修为,为何会有寒症一说?”
“这……”
妇人欲言又止,觉得此事不应该告诉外人。
但她低垂的眼睛正好用余光看到了林浪的白发,想起莫伯将其带回来的时候向老爷求情饶他一命时说的话。
莫伯说:“这孩子对珊儿倒是真真正正的有情有义,他为了保护珊儿燃烧生命自毁根基,好好一个孩子弄得少年白头。老爷,要不就饶他一命吧。”
那夜灯火阑珊,烛火微动,投射到人们的眼中,冷天赐有些动容,却没有说话。
莫伯再次说道:“老爷,珊儿的朋友……不多啊。”
冷天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良久之后吐出。
终究是点头答应。
珊儿真正的朋友,不多了……
妇人又想到冷珊,想起前不久看见她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瑟瑟发抖的样子,眼睛湿润了。
“珊珊出生的时候,身上带着珊瑚的胎记,故取名为珊。大家都以为这是上天给予珊珊的恩赐,没想到……这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从出生开始,珊珊每年都会经历一场怪病,发病的时候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冷,无论加多少柴火、盖多少被子,都无法让她感受到温暖,最后所有办法都试了一遍,只有郡守大人以金身境的血精去抵御寒症,才能慢慢熬过去。”
“刚出生那几年,身子骨弱,差点就没能熬过来,每一次寒症发作,郡守大人都要拼了半条命才能将其救回来。如果不是那几次伤了根基,郡守大人的修为恐怕早就更上一层楼了。”
“后来珊珊年纪渐渐大了,加上修炼武道,身体比以前强多了,借助郡守大人的血精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抵御寒症。可不知为何,最近几年寒症一次比一次厉害,郡守大人都快要抵御不了了。”
说着,妇人眼泪从眶中涌出,再也克制不住。
“这一次珊珊因为劳损过度,导致寒症提前发作,比前几次都要厉害,郡守大人只能维持住珊珊的性命,却无法将其救醒。”
“我真的不知道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折磨珊珊,她真的太苦了。”
林浪沉默不语,心中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冷珊也不会寒症提前发作。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冷珊也不会寒症发作。”
妇人擦了擦眼泪,对林浪摆手说道:“其实怪不得公子,寒症迟早会发作,我们心里也有些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了却还是接受不了。公子为珊珊所付出的甚至比我都要多得多,如何能怪得了公子。”
妇人强忍泪水,勉力微笑,想对林浪释放出心中的善意。
林浪感受着体内情况,五脏六腑在真气血精的慢慢蕴养下会有所好转,因为燃烧生命所带来的坏处其实最主要在于根基的损坏和寿元的减少。
那一刻林浪燃烧生命的时候,从体内各个地方都涌出了不少滋补的能量,现在一想,应该是被影杀袭击后吞下的金芝凝血丹当时并没有被完全消化,而是蛰伏在体内,等待被慢慢吸收。
金芝凝血丹的能量一涌出来,减少了对根基的磨损,虽然依旧比较严重,但还没到不可逆转不可挽回的地步。用较长时间去打磨根基应当能重回巅峰,或者服用一些珍稀的天材地宝去缩短这个过程。
这样一来,最严重的的就是寿元的减少。
很多人都说,老人在归天之前都能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寿元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要想完全弄清楚恐怕是异想天开。
但燃烧生命的过程中,林浪切切实实地对寿元的概念有所触摸和理解,可能是基于这一原因,他冥冥之中有所感觉,这一次消耗的寿元恐怕不只二十年。
要于不可能中无中生有,用寿元去交换暂时的巅峰状态,只能被冥冥之中的规则敲诈勒索。
这完全不是一场等同的交易。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寿元的极速消逝,让他一夜之间白了头。
“我不后悔。”
林浪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这四个字。
“若我只顾自己逃命,还练什么武,求什么道。”
“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活于世,总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是林浪在《太极拳经》中看到的,一直铭记于心。
人活于世,总有一线生机。
妇人反复咀嚼这句话,房间里再度沉默起来。
纵横堂中,堂主计山端坐首位,左右各有两名精干男子上身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军队一般训练有素。
计山抿了口茶,拨弄着茶杯盖子说道:“我用整个野狐帮的势力将南区搜查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甲乙丙丁四位组长,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计峰左手边最近的那一位是甲组组长,他起身抱拳道:“堂主,南区面积很大,可能帮里那些人没有搜查完全,至少还要再搜查一天一夜才能将南区基本排查完毕。”
丙组组长跟着站起来补充道:“从街边住户口中打探到那两人一直在被副堂主率人追杀,我推测两人应该是被其他人救了,否则副堂主不可能栽在他们手里,我觉得应该扩大搜寻范围,不排除有人救了他们将其带离了南区。”
计山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地敲击红木椅子的把手,仿佛自言自语地问道:“会不会是胡勇,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四位组长都没有说话,计山接着道:“乙组组长,你说呢?”
说完,他缓缓抬起眼皮,看着坐在右侧第一位的人,眼中不带丝毫色彩。
乙组组长神情有点怪异,笑容僵硬道:“属下不知。”
其他三人察觉到不对,纷纷看向乙组组长。
计山阴阳怪气道:“你不知?你怎么会不知呢?你不是胡勇的好手下吗?”
乙组组长额头渗出数滴冷汗,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他强颜欢笑道:“属下听不懂堂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胡勇的手下!”
计山已经失去了耐性,低头用茶杯盖将茶叶拨开,嘬了口茶,温声细语道:“把他处理了喂狗,不要弄脏大堂。”
甲丙丁三组组长一齐站起身,向乙组组长逼迫过来。
甲组组长冷漠地说道:“经查实,乙组组长徇私舞弊贪墨堂中钱财,现在将其依法捉拿。”
丁组组长皮笑肉不笑道:“乙组组长在牢狱中畏罪自杀,死得其所。”
乙组组长见状拔腿就跑,想要寻得生路。
只一刹那,堂中发出一声惨叫,乙组组长还未迈出大堂就被制住,打破一身修为。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合。
“你们……竟然全是……通体境巅峰……”
随后大堂中没了声音,一片静谧。
计山在回到书房的路上,低吟一声。
“暗组,是时候动用了。”
他悲伤地闭上眼睛,喃喃道:“阿峰,哥哥很快就会给你报仇,很快就能给父母报仇。”
“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