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一跺脚出门了,丢下一句:“我去叫,就跟这孩子不是你的似的。”刘帅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屋了。
她媳妇儿一路往村外走,一边走一边骂:“这倒霉孩子,野到哪里去了。溪娃儿,给我滚回来……溪娃儿……”
这一走可就出了村儿,天上的云翻滚着越压越低。雷声已经近得就在头顶了。刘帅媳妇儿一路奔山走,越走越是心焦。猛然一个闪电劈在远处的一株大树上,轰的一声巨响,吓得刘帅媳妇儿一哆嗦。
刚定了神儿,刘帅媳妇儿就看到一团雪白冲着自己飞跑过来。刘帅媳妇儿一愣神儿的功夫,那团雪白的物事已经到了脚边。刘帅媳妇儿低头一看,是一只狐狸。只见这小狐狸站直了身子,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作揖。
刘帅媳妇儿问道:“小畜生,你要干什么呀?”话音刚落,又一道闪电劈在身前两步左右的地上,尘土飞扬,振聋发聩。刘帅媳妇儿下意识的抱起小狐狸,转头就跑。
闪电如影随形,一个接一个的劈在刘帅媳妇儿身后。刘帅媳妇儿疯了一样往家跑,眼看着要进院儿门,刘帅媳妇儿狂喊道:“他爹!他爹……”
刘帅闻声从屋里走出来,刚到门口,只见眼前一亮,一道闪电正劈在自己媳妇儿身上。亮光过后,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下来。刘帅扑跪在媳妇儿身边,嚎啕哭声淹没在大雨之中……
刘帅迷蒙着双眼将媳妇儿搂进怀里,又哭了一阵,猛然发现媳妇儿身下有一缕白色的物事。刘帅将媳妇儿的身子翻开,只见一只小狐狸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刘帅一怔之后,怒火中烧。跑过去抄起锄头叫道:“就为了你这个畜生!就为了救你这个畜生!我打死你!”
刘帅高高举起了锄头,冷不丁看到小狐狸那溢着泪水的双眼,刘帅停在当地久久落不下这锄头,最终,刘帅只说了一个字:“滚!”
小狐狸挣扎着爬向院外,到了院外转回头冲着刘帅叫了一声。刘帅听到它的叫声象小孩儿的啼哭,放眼看去,只见小狐狸吐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球,然后朝着自己拜了一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帅走过去捡起那个红球,捏了捏,软软的,闻了闻,没有味道,舔舔……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刘帅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多年后,一个僧人来到刘帅家门前讨水喝。刘帅亲自端着一碗水送出来。没想到那僧人一见刘帅,立刻怒道:“妖孽!见到佛爷还不现形!”刘帅奇道:“这位高僧,你可是当年那个被我戏耍的过路人。若是如此,老朽给你赔礼就是。”那僧人一抖方便铲,口宣佛号,搂头盖脑的砸向刘帅。
“住手!”一声吼震得方便铲飞到一边。一个更老的僧人从远处走来。被吓傻的刘帅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掉在地上摔烂的碗,哆嗦着指着打他的僧人问道:“我说这位师父,老朽与你有何怨仇,你竟要至老朽于死地。”
走过来的老僧说道:“阿弥陀佛,万望施主恕罪,我这徒儿佛法不精,误将施主认做妖孽。老衲赔礼,老衲赔礼。多有得罪。”转头又对打人的老僧说道:“空木,这位施主是人,只是已非凡人,却也不是妖孽。况且即便是妖也有善恶之分,怎能不问不查便动手行凶?再者,我佛慈悲,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沙罩灯。你怎能妄开杀戒?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空木合什道:“施主恕罪。贫僧见施主一身妖气,只道是修化的人形。罪过罪过……”转而向着师父道:“师父,弟子犯戒,愿领惩处。”老僧同样合什道:“阿弥陀佛,心佛心自尊,心魔心自灭,心过心自担,心罪心自惩。”空木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即刻回寺。”说罢,转身向着刘帅一礼,提起方便铲,大步而去。
刘帅目送空木远去,向着眼前的老僧合什道:“敢问师父法号。”那老僧双手合什,微笑道:“何为法?何为号?谁是我?我是谁?施主叫我老和尚便了。”刘帅心说怎么这么多弯弯绕……
供了斋饭,刘帅便把多年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老和尚听。老和尚听罢说道:“施主,怕是那白狐时逢三百年化形大劫,巧遇尊夫人,便上前求救。哪知阴差阳错,天雷竟取了尊夫人的性命,为那白狐挡了这一场劫难。而施主在心伤之余尚不忍牵怒于它,是以为报大恩,白狐将内丹留于施主,想来是为保施主家宅平安,不想施主误食。那内丹为法力所化,凡人误食必是顷刻毙命。但施主却安然无恙,如此看来施主本非凡人。施主现今虽已脱凡胎,却未入正道。老衲斗胆妄言,施主不应再居于此间,不如随我云游四方,日日随我诵经,以遣心中魔障。”
刘帅睁开双眼,看着云利说道:“老衲便是这样误入空门的。美女,来杯咖啡喝喝。”转头又对着孙屹说道:“施主,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不如让老衲为施主分担一二吧。”孙屹暗笑着敬上一根烟。章晓忠一伸手道:“老孙,给我一根儿。”
云利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到刘帅面前。刘帅接过去喝了一口,皱眉道:“章施主,看你家宅的样子,你也是有钱之人,怎么喝这种速溶的咖啡?这个味道可不如煮得好喝啊。”
林静颖施过针后,正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嗔道:“怪和尚,有得喝就不错了,我这儿还喝不上呢。”云利赶紧跑去接了一杯水,林静颖接过去一饮而尽。章晓忠冲着小保姆微怒道:“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啊,这么多人呢,还不去泡茶。”小保姆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听故事听入迷了,这就去泡,这就去。”
云利坐回沙发里,满眼期待的问道:“后来呢?”刘帅微微一笑,放下咖啡,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晚刘帅便剃度了,第二天早起告别了儿子儿媳,刘帅随着老和尚踏上了无尽的云游之路。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连自己俗家还有没有香火都不知道了。
就这样走了将近两百年,其间随着老和尚除过妖,捉过鬼,祝过寿,送过殡。直到有一天深夜,刘帅被老和尚叫醒。老和尚与刘帅对面盘坐,诵了一遍经后,老和尚说道:“徒儿,你我师徒的缘份尽了。为师今夜便要去了。”刘帅答道:“师父好走。师父走后,徒儿定将师父骨灰送往宝刹安放。”老和尚微笑道:“为师来无常物,去无牵挂,一身皮囊何须如此麻烦。你将为师的骨灰撒在山间林内便可。”
刘帅眼睛一湿,老和尚笑道:“徒儿,莫要悲伤,这百余年你尽得为师真传。身上妖气早已除尽。为师走后,你执我法器渡化人间。也不枉你我师徒缘份一场。”说着便将一柄禅杖交到刘帅手中,又将左手腕上念珠退下,举到刘帅面前说道:“徒儿,这法器名曰金光轮,一十八颗佛珠皆为舍利所化,千年磨砺方显浑圆。今日为师将它传于你,他日执此法器行走世间,切记慈悲为怀。”刘帅双手接过,再抬头时,老和尚已然含笑坐化。
刘帅泪如泉涌,哭声震天,堪堪哭罢,寻来柴草,将老和尚炼化。次日,一路口念往生咒,挥撒老和尚遗骨,朗朗洪音盈溢山林。
至此,刘帅只影单飞,也不到寺中挂单,也不寻香火供奉,托着念珠拄着禅杖一路前行。只因自己受过白狐恩惠,所以世间修仙之畜但凡不曾害人者,刘帅绝不为难。
这一走又是百余年。一日刘帅走在大街之上,正要寻个化缘的去处,忽闻前方人声嘈杂。刘帅赶上前去一问,方知是本镇的一家大户办喜事。刘帅心想我正感腹内饥饿,何不前去化一顿酒饭。
到得门前,只听众人哄道:“新姑父进门儿喽。”刘帅定晴一看,心中一震。这新姑父相貌俊美,气度轩昂,可有一样,一身妖气。刘帅赶紧隐到一边,心想此妖不善,与凡人结亲,其身之妖气必伤近人性命。此间人多,待得入夜我去会它。
是夜丑时,刘帅来至此户人家院外,耳听得内里喧闹之声不减。想是大户人家亲友众多,闹到入夜尚未尽兴。刘帅翻墙而入,直奔内院而去。
一路寻着妖气找到里院儿,刘帅眼前出现一人。刘帅微微一笑道:“新郎官,你在等我吗?”新郎笑了笑,说道:“日间大师隐于人群之中,并未搅闹喜事。在下承情。敢问大师深夜造访是要化缘还是要拿我。”
刘帅笑道:“好。如此率直倒合我心。我只问你,你可知凡人日夜为妖气所染,命必不久时?”新郎笑答:“此等事在下还是知道的,不劳大师相告。”刘帅沉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凡人结亲。此等行径与害人性命有何分别。老衲好心相劝,尊驾修为得来不易,何不隐居深山以求正果。也免得你我刀兵相见。伤了缘份。”
新郎拱手道:“多谢大师好意,只是在下内人于在下有恩,前世种因,今生报果。在下并无他求,只盼兴她家宅,旺她财帛,荫其子嗣。只多三五年,在下定当离去。如大师所说,隐入深山以求正果。”
刘帅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老衲多事了。既然如此,老衲告辞了。”新郎拱手道:“且慢,大师慈悲为怀,佛法广大。在下已备下薄酒斋菜,敢请大师月下共饮。”刘帅哈哈一笑道:“如此叨扰了。”
三杯两盏下肚,刘帅高兴了。一边夹菜一边问道:“新郎官儿,这月下共饮当有佳话入耳啊。何不说说你这一段佳话。”新郎笑道:“好,就说与大师,以助酒兴。”
新郎说道:“当年我修到三百年,时逢化形天劫,天雷索命。在下于慌乱中奔逃,巧遇一女子,幸得她相救……”刘帅沉声道:“幸得她相救,你免遭天劫,却不想累了那女子性命。那女子惨死,其夫欲取你性命,然终是于心不忍,放你离去。你感其恩德,留下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