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结为兄弟
这一带摆有不少类似后世大排档的档摊，尚有不少食客，都是些民间粗汉，正在吵吵闹闹地吃喝着。叶冲找了档看起来还干净的摊子，叫道：“来几样拿手的好菜。”便有一个朴实汉子过来招呼：“客官，我们这里新出的炒螺，炒虾，可要尝尝？”叶冲道：“尽管上吧。”那汉子见这两位应是有钱的主儿，心中高兴，连忙去张罗。
叶冲和那年轻人坐在一张僻静的小台上，这里都是低台矮凳，地面也脏乱得很，那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叶冲对面坐了下来。叶冲知道这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肯定是不习惯这种场合的，但这边自己人生地不熟，只能将就了。
叶冲说道：“我叫叶冲，你呢？”那年轻人人迟疑地道：“我……我……王……王泰。”好像是松了口气。叶冲心道：“这位小弟弟，看来还是有语言障碍，也是的，这些富贵人家的问题少年，总难免有点沟通障碍。”便有心教育教育，再问了他的年龄，是二十二岁，比他小一岁，于是他便当仁不让地做起大哥来，一番引导之下，这王泰虽然不肯透露自己的家世，但对他的态度便缓和了许多。
热辣辣的菜上来了，那油香扑鼻的菜肴，令叶冲食指大动。那王泰初时还不敢下口，但在叶冲的指引下，一会儿就放开了，争先恐后地往嘴里塞东西。从话语中，叶冲知道这小子在家里很不得志，一大堆人管着他，限制着他，而且他爹还偏爱他弟弟，他做什么家人都觉不顺眼……
他起初还是遮遮掩掩的，到了后来也就放开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叶冲倾诉。见惯电视小说描述的人世间的兄弟争产，父子相残等的叶冲可是毫不奇怪。只想：“这是正路，大富之家，没有这点东西，那就不像话了。”
那王泰又絮絮叨叨地哭诉着读书的苦……叶冲却打断他的话道：“兄弟，你那么大个人，应该出来做点事了，还读什么书？要考那科举吧？别了，那什么四书五经可是让人读坏脑子的，你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这世间百态，死读书是没前途的。”他摆出一副导师模样。
王泰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道：“可不读那些书，还读什么呀？人人都这样的。”叶冲愤青之气概大发，说道：“我们大宋的科举制度可真害人不浅，读出来的人才没几个，蠢才倒是一大堆。”王泰小声辩道：“不是的，大宋历朝可是人才济济，就像苏轼兄弟，欧阳修，王安石，范仲淹等名臣，可都是科举出来的呀。”
叶冲借着微微酒意，不屑地道：“什么名臣？他们是名臣，可不是能臣啊！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没能把大宋的弊端解决好，要知道那时可是我们大宋最好的时期呀。那王安石倒是想变革，却是鲁莽从事，反而让大宋陷入危险状态。到了现在那个君昏臣浑，大宋可是更加不堪了，已到了危险的境地。”
王泰一愣，惊讶地道：“不是吧？叶兄这是怎么说？”叶冲道：“你是读书人，大约不会知道目前大宋的情况。咱们汴京还好点，在外面那是民不聊生，盗贼遍地，造反不断。究其原因，只不过是农民活不下去了，这才铤而走险。其实我们大宋的人民可算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一口饭吃，谁还会去造反？他们为什么造反？还不是没有饭吃，活不下去了，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去拚一下活命的机会。兄弟，你是读书人，又出生在富贵人家，肯定是不明白那些人的惨况。”王泰默然。
叶冲又道：“现在我们大宋连内乱还没解决好，却又去惹上了金国人……”王泰忙纠正道：“不是金国，而是辽国。”叶冲道：“说你这些读书人，就是读坏了脑袋。你说这次大宋和金国联手，那辽国会怎么样？”王泰道：“凶多吉少。”叶冲道：“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必然亡国。那你想想，辽国亡国之后，北边和我们大宋相邻的会是谁？”王泰道：“当然是金国。”叶冲道：“那大宋孱弱到了这种地步，你要是金主会怎么样？”
王泰沉吟了半晌，好久才答道：“宋金好像有密约，那金人应会遵守的吧？”叶冲笑道：“我的傻兄弟，你竟然会去寄望那些野蛮人去遵守契约，这不是读书读坏脑了吗？不单是你，我们大宋的那些君臣，竟然都是一样的德性，读了那么多的书，竟然就连唇亡齿寒这样的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王泰好像受了惊吓，全身微抖着，他颤声道：“叶兄，这怎么办啊？”叶冲道：“我可是没办法？等着呗，金人来了，我们逃走就是了，好歹能保住性命。”他开玩笑地道。王泰更是不安，迟疑地说：“不……不行的……不能逃……”他有点语无伦次。
叶冲见他心急，心想：“你这小子肯定是某大官宦的子弟，若是金兵杀来，还真的是逃不掉。”便安慰道：“兄弟，不用急。我们大宋能人异士众多，未必就没转机。这事情也不是你能管的，还是安心读……嗯，这书是不能再读了，这四书五经，越读越糊涂。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做点实事为好。”
那王泰眼睛一亮问道：“叶兄，那我应该怎样做？”叶冲挠挠头，心想：“我怎么知道？你那些官宦人家，诸多限制，能做出什么事来？”但他看着王泰一副楚楚可怜样子，心肠一软道：“我说兄弟，你别急，这样吧，你能不能出得家门？要是能出来的话，就来跟着我，我带着你做事，肯定好过去读那些屁书。”
王泰为难起来：“可……我……不行……”脸上神色黯然。叶冲道：“我知道你家中肯定家教甚严，不过，兄弟凡事都有变通之法啊，比如你可以装病……也可以买通你的手下，让他代为遮掩，又或者找个借口出来游学……事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做人必须要学会灵活变通嘛，可不能样样都去对照书本。兄弟，听哥的没错。”他一口气灌下一杯酒。
王泰盯着他，表情翻涌，他学着叶冲样也泯了口水酒，忽然说道：“叶兄，你可不可以做我哥哥……”表情有点羞涩。叶冲有了点酒意，想也不想便伸过手去拍了拍他肩膀道：“正好我没有弟弟，行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弟弟了。”
王泰咧嘴一笑，抓起酒杯说道：“哥，小弟敬你一杯。”一改斯文样，竟然一口把酒喝光了。叶冲也举杯喝完，突然他眼角瞥见前面店铺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晃动，眼光时不时朝他们这边有意无意的射来，不会是那三个小贼的同伙吧？不行！得走人了，自己虽不怕那些小贼，但这新收的弟弟可是文弱得很，万一有个冬瓜豆腐那就不好了。
他开口正要叫算帐，手一伸进怀里，表情却是尴尬起来，这才发觉自己没带钱出来，他无奈地问：“兄弟，你身上有没有钱？”那王泰却茫然地道：“钱？什么钱？”
叶冲知道这些富家子弟大部分都不用自己去买单的，这钱应该是个概念罢了，而且这王泰都给那小贼搜过，肯定身上也没带钱的，叶冲只得打起吃霸王餐的主意来了……
便在这时，前面一阵鸡飞狗走，六七人朝这边快速奔来，叶冲知道那些肯定是三个小贼的同伙了，连忙对王泰道：“兄弟，待会我去缠住他们，你从旁边那小路上走……”王泰却道：“不，我要和哥一齐。”
叶冲还待劝说，那群人却冲了过来，半环型围住了两人，其中有三个身上湿漉漉的，显然是那三个给叶冲逼下水的那三个小贼了。一个小贼朝中间一个脸孔朝天，叉着手的大汉喋喋不休地倾诉……
叶冲见那为首的大汉，松了口气，笑对王泰道：“兄弟，送钱的来了。”那王泰现在可是慢慢的朝他靠了过来，最后更是紧紧依在他身上，本来是全身颤抖，脸上时不时生出一丝惊恐的感觉，但偎到叶冲身旁，脸上便恢复了平静。
那为首大汉看不清在阴影中的叶冲和王泰面目，只是瞪起眼睛骂道：“那里来的小贼，还不真长眼，竟然敢惹我们兄弟，弟兄们给我……”叶冲踱出一步，那王泰也跟了出来，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吊在叶冲身上了，显然他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叶冲开口道：“陈三，你好威风啊……”他已经认出这大汉竟然就是鲁达的徒弟之一陈三，上午见过的，这家伙相貌倒是堂堂，也很会做人做事，他印象挺深的。
那陈三一愣，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口中喝道：“住手住手……”却是忙着阻止从身边窜出的扑向对面两人准备开打的几个手下。那几个手下，不明所以，忙问：“三哥，不打了？”陈三瞪起眼睛，骂道：“打你娘个头……”也顾不得责骂，急步上前，冲到叶冲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小侄陈三，拜见师叔。”他这一动作只让那几个小贼齐都张口结舌，面面相觑，都愣在那里。
叶冲心中恼火，这鲁大哥的手下怎么会有小贼的头儿？便冷冷地道：“陈三，你好威风啊，想不到你竟然还是个小贼头。”陈三汗流满面，连忙道：“好叫师叔知道，陈三原来是……自从跟了师父之后，就再也没有……真的没啊……”
叶冲指着那三个湿漉漉的小贼道：“这三个难道不是你手下？”那三个小贼见叶冲指向自己，都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出声。陈三咬着牙道：“这三个杀千刀的，冒犯了师叔您，陈三必定好好惩罚他们……”
叶冲道：“算了算了，都起来吧。”四人站了起来，都是战战竟竟的吓得不轻。叶冲道：“陈三，以前的事算了，从明儿开始……嗯，对了……你把你兄弟及手下全部带进营里，我有用处。”
他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些地痞流氓多是精明消息灵通之辈，搞情报工作那可是在行得很，如果善加利用，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当下便是打起了他们的主意来。
陈三一愣，怯怯的问道：“师叔的意思是……”叶冲道：“以后叫他们跟着我，别再做偷蒙拐骗的勾当了。你明儿一早就去会合你师父，他会带你们去的。”陈三一听，高兴万分，忙着点头哈腰。
叶冲忽然问道：“我说陈三，你带钱了没？”陈三二话不说，把怀里的钱银全掏出来，还回头叫手下掏钱。叶冲道：“不必了，我没带钱出来，你把这餐饭钱替我结了。”陈三一听，立即对着那缩在一角的小老板瞪起眼睛骂道：“什么？我师叔吃点东西，也敢……”
叶冲不悦地道：“陈三，刚要你们学好，又来了！”陈三立即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师叔教训得对。”连忙换了脸色，老实地把帐结了。叶冲吩咐了他们几句，便带着王泰走了。
陈三恭敬地送别叶冲，一个小贼怯怯地问道：“大哥，他是什么人……”陈三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骂道：“你这些不长眼的聒货，竟然惹到我师叔的头上去了，找死呀！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我师叔……”师叔来师叔去，翻来覆去，却又说不出所以然，他只知道这叶冲是师父的结义兄弟，而且应该是极有身份的人，就连当朝太尉的儿子说打就打，是个极为厉害的人。而且出手大方，今天中午可是吃了一餐他从来没试过的大餐啊，得这师叔的提携，那还不是发达的事？他心里喜滋滋的，便叫道：“都给我回去睡觉，明儿一早叫上另外几个到大相国寺门前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