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蓝忘机在街上走着,忽而一样东西从身后上方一掷而下,蓝忘机迅捷无伦地接住了那样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枝开的正盛的金星雪浪。
花朵展展新新,犹带露水,气质雍容华贵,看起来温温柔柔,是枕尘喜欢的模样。只可惜他将自己喜欢的模样给摘了下来。
蓝忘机抬头,只见高楼之上,黑色广袖搭在朱漆美人靠上,枕尘倚靠在上方,见他看过来,笑嘻嘻地向他挥手,道:“好久不见,含光君~”
蓝忘机道:“好久不见。”
枕尘双手交叠,搭在美人靠上,老不正经,道:“今天又一个人呀?上来喝酒吗?”
他身旁围上来几个少女,纷纷挤在美人靠上,其中一个朝枕尘哄笑道:“今天又不正经了?”
枕尘作势扭捏,模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委屈地朝她嗔道:“哪有,你可不能乱冤枉人!”
登时逗得少女们笑个不停,楼下修士们也忍不住笑,互相之间议论纷纷,蓝忘机无奈摇头,稳步登上楼来,扶帘而入,珠帘玎珰,声声脆响犹如音律。
他将刚才砸中他的那朵金星雪浪放在了小案上,道:“你的花。”
枕尘坐到了小案旁边,一本正经道:“我送你了,所以这就已经是你的花了。况且,送人礼物,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他说的振振有词,蓝忘机不经意间看到窗口摆放的牡丹。
有温黄色,看起来温柔又好看,并不让人讨厌,也不是皱巴巴的模样。还有幻蓝色的,边边角角有着白色,像是白色的霜与花融为一体,明明就在眼前,却就是让人觉得这是幻觉,太过于美好了。柔粉色的牡丹花蕊是白色的,但比幻蓝色的还要温和,整朵花如被雕刻好的一般,没有一丝褶皱,仿若巧夺天工,层层叠叠。最后是靡紫色,那种紫紫的有点发黑,就像是开到极致要腐烂,靡丽却并不颓废。
它们都被放在一个瓶子里,蓝忘机收回目光,道:“我记得你并不喜欢死物。”
枕尘并不否认,笑道:“确实。因为死去之后的事物你根本就留不住。”
蓝忘机不解,道:“那你这是为什么?”
枕尘温柔的拿过那枝金星雪浪,轻轻地说道:“可是现在我有办法留住了。虽然比起鲜活的东西,还差远了点。”
他说着,又蓦然笑了。
蓝忘机说不出话,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无话可说。
枕尘却不再说这些,道:“既然都上来了,不喝两杯吗?”
蓝忘机道:“禁酒。”
枕尘道:“我知道你们家禁酒。但这里又不是云深不知处,喝两杯也没关系的。”
闻言,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枕尘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又忍不住笑,举手投降,道:“我的错。”
笑过之后,枕尘道:“为什么不坐着?有什么要紧事吗?”然而刚说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哦,也不对,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你也不会来和我说话了。”
说完,枕尘见蓝忘机一直打量这些少女,继而目光落在腰间那一只系着白穗子的玉骨笛子上。似乎在低头沉思,考虑措辞。见状,枕尘笑而不语,有点儿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然,蓝忘机缓缓地道:“你不该终日与非人为伍。”
枕尘无奈,叹息一声,坐在他身旁的少女们脸色冷了下来,嗤笑道:“说的好像你们做人做的有多好一样。”
枕尘摇了摇头,少女不再说话,道:“蓝湛,虽然千千说的有点过了,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他说,“别看我平日好说话,但你们那些事情,我门里儿清着呢。”
“金光瑶身为敛芳尊,与聂宗主和泽芜君结拜为兄弟,但那些人还是谁都可以给他脸色看。今儿相谈甚欢,明儿就踩他一脚。这百家里面谁没有被踩过?你敢说你不知道吗?还有那些百姓,”他顿了顿,忽而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致,淡淡道,“很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就当我喝醉了,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是我失礼了。”
枕尘道:“还好。不过看来我确实不应该请你上来的,今天算我冒昧了。”
蓝忘机道:“没有。”
枕尘就笑了,礼貌地道:“是吗?没有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我就当你在关心我了。”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语气轻快像个孩子。
枕尘回到莲花坞的时候,江澄在擦剑,看见他道:“回来了?”
枕尘点头,道:“回来了。”
江澄道:“遇见谁了这么没兴致?”
枕尘道:“嗯。你猜是谁。”
江澄笑道:“给个提示。”
枕尘道:“君子如玉。”
江澄皱眉,道:“蓝忘机?他怎么来云梦了?你不会真邀他来云梦玩了吧。”
枕尘笑道:“没有。这不是谈崩了嘛。”
江澄道:“哦。不可与非人为伍?”
枕尘道:“猜对了,可惜没奖。”
江澄嗤道:“也不需要你那奖。”
过了一会,江澄又道:“你那提示给的真不好。”
枕尘道:“咋了?不喜欢啊?”
江澄道:“不合适。”
枕尘奇怪,道:“嗯?”
江澄放下布,道:“就是觉得,这适合你。”
枕尘觉得好笑,道:“为什么?”
江澄想了想,才终于说道:“君子如玉,如切如琢。当世明光,不执不躁。”
不固执,偏听偏信;不急躁,无名孽火。
听罢,枕尘则笑道:“哈哈,过誉了。我哪有那么好。”
江澄没有说话,但看他模样,想来还是固执己见。
枕尘没有坚持,只是说完又道:“你这把剑一天要擦几次?”
江澄道:“三次。”
枕尘道:“哦。”
他咬了一口苹果,听江澄继续道:“你好像很久没有用剑了。”
枕尘想了想,道:“好像?”
看他模样也不是很确定,江澄叹了一口气。枕尘道:“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用不用都一样。也没人会来找我切磋。”
江澄道:“说的也对。不过你天天佩剑,也没人问你为什么吗?”
枕尘哼道:“问什么啊?小心我赏他一剑。”
听的江澄笑了,道:“任性。”
枕尘却无所谓,道:“今天吃什么?”
江澄道:“辣子鸡。你吃吗?”
枕尘爽快道:“吃吃吃,当然要吃。人生没有一点辣那怎么行?”
江澄笑道:“你呀,辣死你算了。待会少吃点,我可不想你又胃疼,那多扫兴啊。”
枕尘道:“也对。哈哈哈,反正扫的不是我的兴。”
江澄道:“找打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