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二娘,你醒醒啊!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林成业,你名声要是毁了,还如何考取功名吗?”
“哎哟,我腿折了,林生,你快将这个小贱种给拦住!”
“林成业,你再敢动我姐一下,我们陈家是决计不会放过你们的!”
各种各样的哭嚎、咒骂声充斥着陈琦若的耳朵,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尤其是额头,一阵阵地发晕,她强撑着,费力地睁开眼。
光线暗沉沉的,只看得见座泥巴糊砌出来的简陋灶台,她被一个少年揽在怀中,身下压着几堆干柴枝,粗糙的树皮擦伤了肌肤,怪不得火辣辣的疼。
这里是哪里?
正当陈琦若迷茫时,一份陌生的记忆,却突然挤了进来。
记忆中的女人,叫陈二娘,生于封建的安陵王朝,贞德三十五年秋,是南陈村人。
南陈村虽穷苦,但身为村长家的姑娘,她的日子依旧算不得差。
因生得俏丽,做活也勤快能干,在他们这地界,算是出了名的好姑娘。
疼她的爹娘早早地为她准备好了嫁妆,给她打听好了好几户人家,可偏偏等要正式走礼的时候,她犯了拧,就要嫁给溪下村的林家。
再一打听这林家是什么人物,差点没把陈父给气蹶过去。
若说他们南陈村穷,那这林家便是比他们南城村里最苦的人家都还要潦倒的存在。
林家再算上院子里的那只鸡也就拢共三口,一个五六十岁的瘸腿妇人和一个刚及冠的穷酸书生。
林家孤儿寡母,两人都不事生产,林母发卖了田地供林成业读书,平日里就四处帮做些零工糊口。
林家这现况,自家姑娘真要嫁过去,那不成了屎巴牛跌到尿罐里,活受罪嘛。
但任凭陈家上下嘴皮子都说破了,差点连棍棒都请出来了,就硬是没拗动自家闺女。
没法,陈父只好请溪下村的里正一道,跑林家论道去了,林林总总,谈了大半宿,总归是说成了亲事。
能娶到陈二娘,对林家来说无疑是比天上掉馅饼还美的事,迅速定下日子,欢欢喜喜地就等着将人娶过门。
陈父知道林家穷,但没彩礼又实在不像样。
便说是借给他们五两银子做礼钱,等到了又添给了女儿做嫁妆,回转了一圈,相当于白娶了个媳妇。
林母本已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娇媳妇给供着,可谁知陈二娘却一点都没抬着,还没正式过门,便经常帮着他们做活。
村子里的人都说陈二娘是扛着棍去挨打--自讨苦吃,但她却一点不在意,只因为在那个悠长的梦中,这一切的苦她都经历过。
在那个梦中,因一次掉水的意外,她名声遭毁,被迫嫁给了林成业。
婚后,她并没有因林家的境况,便消极怠日,反而愈发勤劳,用嫁妆补贴家用,伺候身子不轻便的婆婆,操持家务,养育儿女,将林家上下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仅如此,为了继续供林成业读书,她还去城里接绣活来做,为了来钱快,还选择做大件,即费神又费眼睛。
熬了几年苦日子,林成业终于考上秀才,虽算不得好,但家里的日头也总算宽松了些。
看到了盼头,陈二娘愈发用心,将林家操持得红红火火。
或许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在她嫁过来的第十个年头,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林成业居然考上了举人。
随后,林家的日子越过越顺,林成业在官场步步高升,最后位极人臣。
更让人艳羡的是,因感念妻子的付出,林成业遵守了成婚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二人相知相守的故事一时被传为佳话。
……
陈二娘不知道这个梦的可信度有几分,但她对梦中相濡以沫的情感产生了向往之情,这也是为何她不听父母劝阻,固执地想要嫁给林成业的缘由。
但很快,现实便给了她狠狠一击,梦中所预料的一切,皆因一个陌生女子的插涉而消失殆尽。
女子名为许殷,是林成业老师的女儿,江城远近闻名的才女,在梦中,这个名字只寥寥出现过几次,只说是嫁给了城里一个乡绅。
陈二娘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本应在城里过着好日子的许殷,却偏偏出现在这穷乡僻野,还出言威胁要她自行退婚。
她不从,这人便随意吩咐一名仆从,要将她辱了去。
陈二娘哪见过这等恶人,吓得魂飞魄散,幸得她平日里做活,手劲大,趁人不备,拼了命地挣开了人,朝最近的林家跑去。
本以为就此躲过一劫,却不知许殷却大摇大摆地追上了门,也不知她同林母说了什么,林母便撕破了往日慈和的面孔,逼着陈二娘在定好的契书上签字作毁。
正在这时,林成业同她小弟一前一后进了屋。
看到来人,陈二娘本以为林成业定会阻止二人荒唐的举止。
谁知,他扫过屋内的情形,神色中却只是闪过慌乱与挫败,随后便责怪地瞪恨了林母一眼,恍若怪她没将事情处理妥当。
他是知道的。
一瞬间,陈二娘心如死灰。
想着那个飘渺的梦境,陈二娘看着眼前的这出荒唐闹剧,只觉得苍天弄人,只留下句,我且等着你们的恨言,便直直地撞向了冰冷的墙。
……
下一刻,清醒的便是陈琦若了。
众人只觉得她是力道太轻,人没昏过去,却不知道从此刻起,芯子里便已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