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朝晨阳未起,临近初秋,天色亮的也就没有那么早了。
已是卯时,霜室的人已经起了身。帝君虽是解了战王的禁,但好在这几日也没有要召他回去上朝的意思,得过且过,魏东漓还巴不得有这样的清闲日子。
霜室此刻只有两个人,一个战王魏渊,一个不迟。
魏东漓每日清晨都要习几页字,是为提神醒脑。
以往在云室的时候,研墨陪读这些繁琐的小事情都是不迟一人包干,只因为魏东漓不太喜欢别人一直站在他身边。不迟算是他亲近之人,自然也就是会时常在书室陪着他。
但有遇到魏东漓心情大好之时,那是连不迟都要被赶出书室的,没办法,魏家这位最小的公子就是这么怪哉!
魏东漓起笔正欲书写,却觉得今日好像有什么不太妥当的地方。
不迟怎么还站在这里研墨?!
魏东漓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瞪了他一眼,岂料今日的不迟竟然从容淡定,只是对着他道:“殿下,温公子这不是还没来嘛,我先帮你研着墨有什么不好,对吧。”
魏东漓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提起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了指不迟,随后蘸了砚台里的墨,开始笔走龙蛇。
“殿下,温公子好像来了。”
不迟说这话的时候,魏东漓已经习了好几篇字了。
他将笔轻轻放在笔架上,正了正衣领,一言不发。
少时,走进来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他神色空冷,朝着魏东漓这边缓步走来。
不迟见正规的文侍已经到了,也不好再抢别人的活儿,惺惺地窜了出去。
温玄戈朝着魏东漓拱手做了个揖,神色看上去似乎有些错愣。
魏东漓挑眉瞧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撑着后脑勺,静静地看着他:“玄戈公子来的有点早喔,这才卯时过半呢。”
温玄戈登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从前都是一群人排着队地服侍他,可现在却要他来服侍别人,这不,晚了点时辰还不被当场跟个小把柄一样遭逮住。
他温眸与魏东漓对视一眼:“明日早些来便是。”
然后两个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了,就连动作好像也被冻住了,活像两具木头人,登地往书室一塞,一个手撑脑袋一脸惬意地坐着,另一个则是呆愣地站在桌案前。
温玄戈是真的不知道王府文侍一职具体该做些什么事情,若是张口问魏东漓,却又觉得不太合适。
魏东漓这人精也是在故意晾别人,他既不说话也不有所动作,甩温玄戈一个人站在那里,傻愣愣的样子着实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噗嗤,算了算了,你往后陪我写写就好。”魏东漓不忍再看温玄戈那副难得的古板模样,一边大笑地跟他说着话,一边又指着左侧另一张空着的书案。
温玄戈照他的话,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终于也问了一句:“文侍一职,仅如此吗。”
魏东漓笑道:“就陪写字啊,那多无聊。一日的光阴漫长,再不济……你也得陪我晨起习字修文,午后四处闲逛,入夜嘛……那就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如何?!”
温玄戈的脸冷地像块寒冰,就连语气也比刚才更生冷了几分:“殿下是大胥国之栋梁,整日这般游手好闲,怕是不太妥当吧。”
魏东漓撇撇嘴,暗道他这人怎么现在愈发没有情趣了,小的时候多好啊,天真无邪又多富情趣,唉,看来经历了风雨的人终究会不复当年纯挚。
“那朝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多了去了,就算大胥才建国也没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还不如蜗居我的一方天地,尽享这人间大乐。”
温玄戈淡淡道:“玩物丧志。”
魏东漓听到他这话一时间也有些诧异,随后便觉得心中有些沉闷,心说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说我呢?
闷头提笔写下几个大字,越想越觉得气,随即破口大吼一声:
“我不去上朝,还不是怕你哪天趁我不在一激动自己跑了,到时候我上哪里去找!”说完上一句顿时觉得自己好没有面子,于是接着下一句又道:“若是你们大月朝还有什么旧势力残留,再把你接回去,弄个什么复辟之举,到时候还懒得我亲自去清理门户。”
我,亲自去清理门户……
这话倒是一字一句地刻进了温玄戈的心里,他恨恨道:“不劳战王殿下费心,温氏覆灭乃众之所望,何来什么残余势力!”
魏东漓对他这说话的语气不以为然,只是玩笑话地随口答了一句:“谁知道呢……”
温玄戈此刻搭在两膝上的手指抽搐地蜷了蜷,等魏东漓话语刚落,他便抄起案几上的一只笔朝魏东漓投了过去。
那扔出去的笔像是一只离弦的箭,直直地朝着魏东漓飞去,好在战王驰骋疆场也非浪得虚名,眼疾手快之下一把就抓住了那只笔。
只是,那只笔上蘸了墨水,愣是天女散花般地飞得到处都是。
魏渊一袭玄色锦袍上沾染了不少,好在不太明显,只是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庞倒是落满了墨点,往下蔓延直至玉脖。
魏渊
东漓瞬间气的耳垂微粉,语气邪魅阴暗:“温公子,你真是胆子不小啊……”
温玄戈不语,猛的起身,却见他满脸的冷怒之意。
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魏东漓见他来势汹汹,一个倒身躲过了他的又一击,却见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只蘸了墨水的笔。
魏东漓道:“行啊,那就以笔为剑,好好陪温公子玩玩。”
魏东漓顺势抓起方才自己用来写大字地那只笔,玩转一番就要朝着温玄戈的眉间点去,谁料那人身手极其敏捷,只是微的一侧身就躲过了魏东漓的攻击。
魏东漓腰部一使力,便将即将贴近于地的身体倏地抬起,左脚用力一蹬地便在空中侧身转了个圈。
温玄戈见状,以手肘发力,猛地捶在魏东漓的胸口上,使得那人闷哼一声,重重得摔出了桌案,狼狈地滚到了地上。
温玄戈奋力追了上去,看魏东漓的样子,那一肘子确实捶得不轻。他正要上前查看魏东漓是否有恙,却没想到地上的人电光火石间甩出了一只手,只轻轻触到了温玄戈的衣襟下摆,仔细一瞧,已经被墨染了个黑。
那只手上握着一只笔,温玄戈只是被偷袭了。
他那可是一袭尘埃不染的白衣,就这样愣生生地被杵上一个大大的墨团,登时心中鬼火四起,猛地扑上去,与那地上正暗暗窃喜的魏东漓扭打作一团。
魏东漓一时慌急,大吼道:“温……温公子,行了吧,我们扯平了,不打了不打了,好不好嘛!诶诶……啊!”
温玄戈费力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