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客栈。
夕阳西下,将高挂的酒旗投下长长的影子。
正是饭点时候,往日热闹喧哗的客栈门口却人影冷落。
林宣一行人到时,只觉得大堂内显得异常空旷,看不见一个客人。
一个伙计早盯着门口,见有人来,赶忙跑进去报告。
只见一个白发老人从柜台后边急步迎了上来,身材矮小,胡子甚浓,他一边说道:“各位大侠总算来了,小老儿在此等候多时了!”颔下胡子一抖一抖的。
“老丈,我问你,今天早些时候过来的两个少侠在哪里?”胡烁问道。
“正在楼上客房,便是他们吩咐等候大侠到来。”
于是留下几人在大堂中,林宣和胡烁朝楼上客房走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一个声音道:“是林师兄吗?”
林宣应了一声,只见方师弟站在客房门口,里面床上似乎躺着一人。
“徐师弟……他怎样了?”
方启回道:“徐师兄万幸没伤到致命之处,大夫开了几服药,说已无大碍,需要好好静养。只是到现在师兄仍是昏迷未醒。”
“司徒师弟呢?”林宣问道。
“我也不知道。”方启也有些茫然,“师兄将徐师兄托付给我之后,便说出去调查,不知去了何处。”
林宣走到床边,只见师弟徐铭面无血色地躺在那,嘴唇发白,眉头紧皱,似乎还在生死边缘挣扎。
林宣握手成拳,只感觉愈发痛恨那群幕后黑手了。
盟主府向来是从各派中挑选青年俊杰入府,既是加强与各门派的联系,也是对各门派弟子的历练培养。
每隔数年,盟主府都会更换一批新人。留在府中时间最久者也不过五年,每年都有人进来也有人离去。
盟主府的宗旨是为了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所有人都应该互帮互助、和气融洽——但那只是理想状态。
近年来,府中关系愈加错综复杂,表面上仍是和气一团,私底下却不知有着怎样的龃龉。
林宣自十八岁加入盟主府,这已经是第五年了,盟主府中几乎没有资历比他更老的存在——当然,除了关长青。
因此府中每个人都叫他师兄,即使有的人年纪比他还大。
但作为大师兄,也并不是与所有师弟都关系亲近,这些师弟们都来自各门各派,即便有好多人每天一起共事,也不过是私下的点头之交。
所以在前面三个盟主府中人遇害时,林宣并没有非常悲伤,那三个弟子都并非他亲近之人。他更多的是因盟主府的威严受到动摇而感到愤怒。
但徐铭不一样,他和方启、胡烁都是华山派的本门师弟,有的甚至是他看着长大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现在徐铭就躺在他面前,虚弱得随时都要失去生命,他既感到愤怒,又感到痛苦,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
他不禁想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良久,林宣回过神来,转身问道:“你们可查出什么来了?”
方启道:“司徒师兄离开前问过客栈上下,说是徐师兄在大堂就餐时,一个看似普通的食客突然就将徐师兄刺倒在地,那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客栈,竟无一人敢拦。也亏得他们还有点胆子,赶紧请了大夫过来。听大夫说,林师兄应当是在生死之际避过了致命的伤口,否则当场就要死亡。”
胡烁恨恨道:“那人抓到没?这么猖狂,难道没有人认识他么?”
“没有,他坐的单独一桌,没有看见同伙,只是普通百姓打扮,谁也没想到就敢当众杀人!”
“方师弟,时候也不早了,”林宣突然发声,“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下去和大家休息一下吧。”
说着看向胡烁:“胡师弟,你也去吧,让大家伙行动起来,该调查的调查,该询问的询问……还要及早联系上司徒师弟。”
顿了顿,又道:“对了,让客栈晚上上一桌好菜,准备几间上房。我们今晚就在这住下了。”
两人点点头,转身下去了。
到得一楼大堂,方启与其他人见面,在他们追问下,将关于徐铭的事一一道出,众人均感愤懑,一个个摩拳擦掌,各自行动去了。
胡烁找到掌柜,让他伺候一桌好菜,并整理好几间上房。
掌柜的拿着胡烁给他的银子一个劲点头,连忙转身吩咐去了。
晚饭的时候,方启上楼告诉林宣:“司徒师兄回来了。”
林宣点点头,让两名弟子在客房照看徐铭,自己正好下楼吃饭。
大堂里十多个人围了一桌,大家都正襟危坐,筷子都没动,等待着大师兄的到来。
只有司徒仪啥都不管,正在那大口扒饭,仿佛饿死鬼投生般,满嘴油光,旁边倒着几个酒壶,一只脚还踏在凳子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林宣也不在意,入座招呼众人赶紧吃饭。
饭后,林宣安排人手准备值夜,随后在屋顶找了到司徒仪。
“毫无发现。”不等林宣开口,司徒仪就抛出这么句话,见林宣没有作声,他接着道,“这群人身手不凡,计划严密,不露丝毫痕迹,背后一定是个庞大的秘密组织。
林宣早料到如此,并不很在意,反而问道:“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司徒仪嘴一撇,嗤笑道,“无非是江湖权势、武林盟主罢了!”
林宣默然。
“可我想不通,这有什么好争的?人生不过几十年,快活潇洒都不够,还整天打打杀杀的,累不累啊?”司徒仪曲身躺了下去,“还是我好啊,有酒有肉就行。”
林宣抬头望去,夜风轻爽,白云片片,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这幅画面,喃喃道:“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司徒仪瞥了他一眼,道:“话说,你带这么多人下山干什么?”
林宣低头,微笑说道:“师妹担心你,非让我带这么多人。”
司徒仪道:“啧啧,说不准是担心谁呢,亲哥哥就是比不上情哥哥啊!”
林宣不去理他,转身下去了。
……
深夜,一片树林中,月光阴森森地洒在地上,一片冰凉。
两个人相对而立。
林宣道:“为什么要杀徐铭?”
对面的黑衣人道:“嘿嘿,不是你要杀的吗?”
林宣声音冰冷:“他是华山弟子,更是我师弟,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了!”
黑衣人道:“林少侠,我们可不听你的命令!再说,这还不是为了帮你报仇?不过那小子命真硬,居然没死,啧啧!”
林宣怒道:“你给我听好,再有下次,休怪我翻脸!”
黑衣人道:“林少侠,你不想报仇了?这一切不都是按照你的计划来的么?现在想后悔了?嘿嘿,晚了!”
林宣平静道:“这是你们首领的意思?”
黑衣人道:“在下不敢,只是提醒林大侠一声。”
林宣又道:“那件事……你们查得怎样?”
黑衣人道:“有负林少侠所托,没什么进展。”
林宣怒道:“你们有什么用?”
黑衣人自顾着说:“听闻贵派的司徒长老有个年轻娇美的女儿,甚得关长青喜爱,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林少侠可否帮助在下将她请出来,只需一睹芳容便可。”
林宣未听他说完便已冷笑道:“既是不情之请又何必开口!亏你们还自诩名门正派,这种邪门歪道却层出不穷!”
黑衣人接着说:“若真如林少侠所说那般,那你岂非和我们一样?嘿嘿,到这种时候了,林少侠还觉得自己光明正义么?”说到最后不禁笑出声来。
林宣面色不变,似乎没有听出对方的嘲讽,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黑衣人继续道:“再问一次,林少侠是否愿意帮忙?要知道,这也是为了更快帮你报仇啊!”
林宣道:“计划都已妥当,又何必节外生枝!难道之前准备的那些还不够吗?”
黑衣人道:“为报万无一失,怎样准备都不过分。”
林宣冷声道:“是么?呵呵,我再警告一次,不要打我师妹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黑衣人道:“是,是!夜色已深,林少侠请回吧!下次有事,自当联系林少侠!”
林宣知道再多说无用,心中暗恼,也不再作声,转身离去。
黑衣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冷冷笑了几声。
“之前准备的当然够你报仇,可是不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