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搞不懂，这老师自己都快要病死了，还要一直在那里教学生们牛顿力学定律。”
“是呀，休息一下不好吗。”
“估计还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吧。但死记硬背也没必要急于一时啊。太夸张了。”
“这种填鸭式教学法，现在已经不倡导了，新时代的教育改革主张义务教育，在学中教，在教中学。”
“你们看！第五小节竟然把老师写死了？！”
“毒点！我忍了前面那么长几段描写，好不容易看到主角出现，这才刚刚入戏，作者就把主角写死了？四可忍五不可忍，生可忍熟不可忍！”
“弃了吧。作者眼见着写不下去了，又切镜头，跑去写外星人。我算是摸熟他的套路了，只要写不下去，立马找外星人来救场。”
几位老师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高老师咳嗽一声，才逐渐转弱。
但是无论嘴上怎么吐槽，评委的目光都被小说吸引了，好奇心促使着他们继续往下看，他们想知道，一个主角在故事中间就去世的故事，后面到底要怎么写，才能圆满。
《乡村教师》正文已经过半，下面是第六小节。
***
“开始行星生命检测，波束发射。该行星有中等密度的大气，表面大部为海洋覆盖……”
来自太空的生命检测波束，落到了亚洲大陆靠南一些的一点上，波束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约五千米的圆形……
这所山村小学，正好位于检测波束圆形覆盖区的圆心上。
开始3C级文明测试。”
***
当故事发展到毁灭银河系的部分，外星人要对地球进行3C级文明测试。
测试的抽样地点正是那个贫瘠的山村。待到大多数人读到这里。
“不是吧。前后文竟然就这么连起来了！”
有位评委眼前一亮，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吉尔是什么马蚤操作！”
从来倡导「说七不说八，文明你我他」的全国优秀教师也忍不住吐了句脏话。
“之前突兀的感觉变成了奇异的亮点，我开始有点揪心了。”
《乡村教师》的故事还在继续。
***
“3C文明测试试题1号……”
孩子茫然地沉默着。
“3C文明测试试题2号……”
孩子茫然地沉默着。
“3C文明测试试题3号……”
孩子茫然地沉默着。
“3C文明测试试题12号……”
***
“朕的地球，亡了？！”
“该不会是个悲剧结尾吧。外星文明问的题目，现在一道都没有答上。”
“完了完了，这些该死的宇宙畜生已经发射了奇点炸弹。”
“这要怎么继续写？都没了啊！全员阵亡？”
评委老师们看到文章的高潮之处，完全忘记了高老师的要求，迫不及待放声讨论起来。
接着，情节迅速转向。外星人在考题中抽出了牛顿力学三定律。
***
“3C文明测试试题13号：当一个物体没有受到外力作用时，它的运行状态如何？”
数字宇宙广漠的蓝色空间中突然响起了孩子们清脆的声音：
“当一个物体没有受到外力作用时，它将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不变。”
“3C文明测试试题13号通过！”
“3C文明测试试题14号通过！”
“3C文明测试试题15号通过！文明测试通过！”
“奇点炸弹转向！脱离目标！”
***
“天啊——”
“竟然是这样的剧情！”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差点错过这么优秀的作品。”
“别提了，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唉，前面的节奏压得太好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作者，局指可数吧。”
一位评委叹了口气，把稿件放在桌面上，在桌底下，用裤子擦了擦手汗。
剧情丝丝入扣，让他提心吊胆。
其他的评委又何尝不是如此，有的喝了好几大口茶，有的做起了深呼吸，有的双目失焦，有的急促地把稿子往回翻阅了好几页，有的轻轻转了几下脖颈，这才一一平复心情。
故事的结尾大体已经成了定局，但小说还没有结束。他们继续往下读。
太空舰队统帅对地球产生了兴趣，开始向执勤军官询问。
统帅先是认为人类的文明来自记忆遗传。执勤军官告诉他，不是这样，人类所有的记忆来自后天获得。
统帅又猜测人类的信息交流速率很高。但执勤军官说，人类用声波传输和接受信息，速度非常慢，大约只有每秒一至十个比特。
统帅感到不可思议。
***
“但在这种状态下，这个物种根本不可能在每代之间积累和传递知识，而这是文明进化所必需的！”
“他们有一种个体，有一定数量，分布于这个种群的各个角落，这类个体充当两代生命体之间知识传递的媒介。”
“听起来像神话。”
“不……在银河文明的太古时代，确实有过这个概念，但即使在那时也极其罕见，除了我们这些星系文明进化史的专业研究者，很少有人知道。”
“你是说那种在两代生命体之间传递知识的个体？”
“他们叫教师。”
***
故事到这里就接近尾声。评委老师们热火朝天的讨论，随着小说的结束而止息，大家都沉默着，沉默着，等待着有人说点什么，但是谁也没有说，谁也说不出口。
在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被《乡村教师》这篇奇异的故事强烈而持久地震颤了。这种震颤从天灵盖传到肩胛骨，再传到四肢百骸，这是文学的震颤。
直到高领导站起身来，打破这种震颤。
“想必大家都看完了吧。”
“在座各位都是人民教师，对于这篇文章，也许有很多话要说。”
“这样吧。我们顺时针依次发言，请林果林编辑做一下会议记录，明天连同新声杯的初赛结果一起公布。”
“对了，刚才甘副总编提醒我，我们还没有讨论出一等奖的人选。”
台下有个声音说。
“我想，就不必再讨论了。直接进行一等奖得主的投票环节吧。”
“《乡村教师》一票。”
“《乡村教师》两票。”
“《乡村教师》三票。”
……
“《乡村教师》二十一票。”
“全票通过。”
“林果编辑，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我想见一见这篇《乡村教师》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