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神仙眷侣的日子又过了七年,阿还已经成了中年人的模样,脸上有了细小的皱纹,笑起来仍是那么阳光,他拉着清儿的手亲了一下说道:“最可惜便是我们一直没有宝宝,若是能有个宝宝,我可以给他做好多小玩具。”
这些年清儿心中清楚得很,她在这莲花妖的年龄里算是小的,根本未到育龄,不可能能生出宝宝,但是她看着阿还那温柔的眼眸,心痛不已,若是当时救了他就悄悄把他放出这结界之外,没准他在外面的世界已经结婚生子能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了,如今陪着一株冷冰冰的植物,对着这满院子花花草草幻化成的生灵,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耽误着时光。
清儿又将自己泡在了房间的莲池中,池水一冲刷,她脸上那些暗黄色的粉末都被冲走,露出了本来晶莹剔透的肌肤,莲池中那小莲花今年尚未结出花苞,只剩几枚亭亭的荷叶。
清儿仍是对着它倾诉:“小荷,我有个秘密,从没对别人说起过。那日阿还摔落在天池旁,我第一次见他,我就喜欢上他了,我不愿他走。其实我知道他很多东西忘了,记不住,因为他脑子里有淤血,我一直没给他拔出,我就侥幸想着,他一直不记得,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小莲叶一抖,点头般动了动。
谁知这莲池的门框微动被推开,阿还脸色苍白的看着她。
清儿急急裹了衣服起身解释:“阿还我……你不要生我气……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太爱你了,你也很爱我不是吗?”
阿还目露伤痛,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喜欢你,爱你,你喜欢我,爱我,可是人世间不仅仅是有爱,还有责任,我虽不记得我的过往,但是这些年来我也曾想过我的家人在哪里,我的父母亲是否还健在,这些事每日都折磨着我,我为了你不敢走,我也为了你没有问过一句我当时是怎么和你遇见的,我知道你一人在此处十分难过,我陪你过了这些年,我也很欢心,可这十七年,我为人子的责任,一点也没有尽,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你能懂我的难受吗。我信你,爱你,从未在此事上质疑于你,可到头来你和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希望我忘记,你要我怎么想。”
阿还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清儿哭着追了上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可以帮你把淤血拔出,现在就可以,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正在此时,梦境又出现了两行大字。
是否将阿还的淤血拔出。
是。否。
宣潞看到这选项,简直气的脑袋发抖,这还用问吗,让人忘了十七年,爱了十七年,失去过去十七年,这清儿脑子在想什么,若是一开始就替他拔出这伤,未必不能成就良缘,可事到如今,这良缘就要变孽缘了。
若是选了否,在这梦境中,清儿和阿还应当是磕磕碰碰,但是仍然绑在一起。
清儿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忘却过去只会爱她一人的完美爱情,还是有血有肉的阿还。
这些选择,每一个人都在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猜对了。
但是对于宣潞来说,人是一定要救的,阿还的过去,一定要还给他。哪怕最后拿不到雪莲子,但是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这是她的道心,秉持本心。
宣潞选了是。
梦境的迷雾散开,场景转动,清儿看着躺在床上的阿还,阿还听完她的解释之后,仍是愿意相信她,让她来替自己拔出淤血。
若是清儿愿意,完全可以在此时使用术法将阿还方才的记忆抹去,如同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她只是轻轻亲了一下阿还的脸颊,一滴泪珠滴到了阿还的脸上,然后施起了咒法,化掉了淤血的位置。
阿还的眼睑快速的抖动,仿佛在经历什么十分难过的记忆,清儿焦急的握着他的手等着他醒来。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阿还的眼睛慢慢恢复了平静,轻轻掀开了眼皮。他瞧见自己手被清儿握着,颇不自在的轻轻挣脱开。
清儿只觉得心头一冷,问道:“阿还……你,想起来了?”
阿还“嗯”了一声,声音暗哑的说:“想起来了。”
他单手一指,凌厉的灵力直冲所指的位置,径直打出门外,击中了一颗千年大树,将其轰成了粉碎。
清儿尖叫一声:“你别这样,那树……”
那树已经化灵有了神智,只待机缘便能幻化人形。
她眼眶落下了泪珠。
可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阿还的眼神已经不是之前那般温和而沉稳,而是带着凌厉带着阴暗。
阿还看了清儿一眼,冷冷的,却又有点犹豫,最后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恢复了原来的温和,他沉沉的说道:“别哭了,我刚想起过去的事,还不适应,你让我缓缓。”
清儿连哽咽都不敢出声,强忍住泪水说道:“好,你在这好好休息,我……我去给你煮粥。”
阿还恢复了记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清儿见他不说,也没要走,便把自己当成缩头乌龟并不打算过问,仿佛不问,就不会有变化。
阿还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修士,但是过去十七年的陪伴过于惬意而舒适,清儿经常意识不到她的夫君已经由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变成了一个有修为在身的修士。
而时间一转,又到了每年一次要回到本体修养的时间,清儿的雪莲本体极为特殊,因为不是自修而成的渡劫,而是借了仙人羽化之力成的人形,因此不像一些植物成型之后,本体可以直接化形成人形,清儿则是当时先化出了精魂,又以藕节铸身,精魂注入,成的人形,因此她的本体其实还未到化形劫,走不得动不得,每年都需要将精魂重新注入本体炼化本体一年所吸收的天地精华。
雪莲花就长在天池的中间,往年清儿都是嘱咐阿还几句便可以放心回本体,阿还极为信任她,每次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搪塞过去,阿还从来都觉得是真的。
今年清儿也是如此,她吃饭的时候和阿还提了一下:“相公,我明日要在房内闭关一天,你明天就不用煮我的饭菜了。”
阿还夹菜的筷子停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清儿找了个敷衍的理由:“我修习的功法需要每年这个时间闭关一日。”
阿还垂眸问了一句:“需要我给你护法吗?”
清儿见他关心自己,笑的十分灿烂,说道:“不用的,很快就好,这里我最大,谁也进不来,我若是不许,谁也出不去。”
阿还点点头便放过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