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之微一沉吟,笑道:“这么来说,价钱确实也不算高。”
“嗯。”
先不管价钱高不高,这地方是姜晏之带他们来的,他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不向着夜游神。
安零抿着嘴。阿月除了每天让她给土地神一枚紫铢外,就再没有让她碰过紫铢钱,她不知道阿月存了多少,又该如何跟这个夜游神讨价还价呢?这场交易吃亏就在一来她不了解洒扫童子种的术,二来她对神界的金钱交易一无所知。
游光正在闭目养神,虽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竖着耳朵偷听两人商量。
姜晏之见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便道:“神界的宝物多如牛毛,只要交易双方都认同,以物易物也是常见的事。”
经姜晏之一提醒,安零倒是想起来了。
她打开书包,从钥匙链上取下一枚小玉刀,放在游光面前。
“用这个和你换,如何?”
游光原本悠闲地一口一口呷着黄酒,一眼瞟到了那枚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玉刀,倏地挺直了身体。
他直瞪瞪地望着玉刀,两只漆黑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直到姜晏之连呼三声“司夜君”,才将游光出走的神给唤了回来。
游光咕嘟吞了一大口酒,压了压神,问安零道:“你当真愿意出一刀?”
安零确定地点点头。
眼前这位夜游神看起来十分在乎这枚玉刀,何况刚才……安零抿抿嘴,看向了姜晏之。
姜晏之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眉眼都弯成了弯弯的月牙,笑得分外温良。
“我就出一刀买你的镇魂包子。”
游光顺手将蒸笼格子推到安零面前,两只黑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那枚圆润可爱的玉刀。
“这是你的了。”
游光说着便去拿玉刀,却听“啪”一声,玉刀消失,一只手挡在了他眼前。
游光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安零,黑眼睛中满是疑惑。
安零将手掌盖在那玉刀上:“游光老板,六个包子分成两份,用袋子装好,我们打包带走。”
“哈?”游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他是司了千年的夜,还从来没有人能对他司夜神君指手画脚。
“算了,衰三年就衰三年,反正也没走过什么好运。”
安零从游光眼前慢慢地、慢慢地将那枚玉刀拿了回来。
游光闪了闪黑色的眸子,翻身到了柜台下。他在柜台下鼓捣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两个纸袋,按照安零的要求将那六个包子分成两份装好。
他抬头瞧了瞧安零,却不见动静。游光思考了一下,又将那进袋口叠好,这才重新推到安零面前。
安零依旧不接。
“游光老板,你还应该说:‘两位客官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游光七窍生烟,他跳上了柜台,将那宽大的袖子挥舞地呼呼作响,十二时屋的挂帘门襟统统被他掀了起来。
“可恶,你是从哪里冒来的野神,怎么敢和我这么说话!”
姜晏之急忙拉过游光,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游光两眼直直一瞪,瞬间蔫了下去。
虽然他很是不情愿,但在姜晏之的鼓励下,终于开口了,只听他含糊不清地咕噜着:“两位,两位客官,请,请慢走,欢迎,欢迎下次光临!”
安零这回终于放下了玉刀。
游光像宝贝一样将玉刀放入怀中后,他消瘦的身子便像放气的气球,蔫得如薄纸一般,幽幽地缩回了里屋。
随着一连串的声响,十二时屋的门一道道关上,最后那扇千年黄花梨大门也“啪”得一声合上了。
“他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让他对待顾客好一些。”
安零看着大门紧闭的十二时屋叹了口气:“他不会是抑郁了吧。”安零有点担心,她不过小小地提了个要求而已,花钱买服务有什么错呢。
“你不用担心,他还不至于抑郁。也许……他是有点兴奋过度了吧。”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们出去。”
姜晏之将两人重新送回大碗口的正门,又转身回了茶馆。
安零分了一袋镇魂包子给陆十川。
陆十川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生怕落在地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1枚玉刀是100金贝,1000金贝就是1000紫铢。”陆十川将镇魂包子捧在手心里:“我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包子。”
“算了。既买之则安之,谁叫有人盘算着就想让我们花这一玉刀呢。”
陆十川惊道:“这话怎么说?”
“就是那个姜晏之啊。我们被青头攻击那会儿,他看到了我书包里的玉刀。”
“可是姜师兄为什么要让你掏钱?”
“我哪儿知道。总之,那个姜晏之城府很深,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安零咬了一口镇魂包子。
“嗯,好吃!”
这个干瘪的镇魂包子虽然卖相不好,可没想到里面的玄珠果馅儿竟然水份充足,还带着朗夜青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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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零和陆十川分别之后直径回到了杂货铺。
她今天累极了,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月山的夜晚很安静,也不知道夜游神今晚还会不会出来值夜。
安零做了个梦,梦见夏日的暴雨和树枝上摇曳的精灵,梦见洒扫童子和雪枫,又梦见大碗口的亭台楼阁,梦见两眼笑成月牙的姜晏之,还有对着玉刀两眼生花的夜游神,梦见了镇魂包子和龙爪蓟,梦见那个在雨中奔跑的少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这个梦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