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零从墙中钻出来,前方出现了一个古渡口。渡口前高大的牌坊上写的正是“饮马河渡口”。
身后传来马儿嘶鸣,原来这里是拴马石的另一侧。不过这边的马不是浮雕,而是一匹活生生的褐色卷毛马!
打油诗里真没说错,果然是“一马跨双鞍,马头向河岸”,那匹褐色卷毛马正对着一条大河嘶鸣。
远处群山如黛,重峦叠嶂绵延天际,在那云山之下,一条大河静静流淌着。这就是她要找的饮马川。
刚才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安零便独自朝河岸走去。
饮马河边停着一艘巨大的宝船。船身线条优美,古朴大气,船舷雕刻着海浪花纹,船身刻着“巧倕号”三个大字。
“好大的宝船!”
安零手搭凉棚,抬头仰望。
宝船有七层高,顶层建有亭台楼阁、檐宇坞筑,不仅有瀑布喷泉,还有假山壁虎。如此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
岸边立着一个日晷,日晷上方飘着一行字:巧倕号,象川至析城,未时三刻起航。
头顶上的太阳移动,日晷上指针的投影也在不断移动。当日晷的指针移动到未时二刻时,日晷发出一串声响。
巧倕号六根桅杆上的绳索开始慢慢收紧,十二张巨大的云帆徐徐伸展开。
古渡口上风起云涌,饮马川中水波激荡。停在岸边的巧倕号却纹丝不动,稳如泰山。船身上雕刻的乘风纹和伏波纹闪烁出银白色的光芒。
安零跟着旅客们从跳板来到甲板。
忽听岸边陆十川正扯着嗓子叫她。陆十川拖着个十分亮眼的蛇皮袋,急冲冲地朝跑了上来。
“阿零,你选昆仑学院绝对是没错的!你要真去了冀州大学那可就惨了。不信你瞧瞧我这手,还是手吗?”
陆十川眼神哀怨。
“你的手怎么了?”
陆十川晃悠着抽筋的手腕:“老爸这次评副教授,你知道要写多少总结汇报吗!老爸到好,跑到南垂森林里研究骷髅虫了”
“所以陆伯伯就拜托你了对不对。”安零抿笑着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陆十川神情肃穆地纠正:“不是拜托,是交易,这是赤裸裸的交易!”
陆十川小心翼翼掏出一张船票。
“用的就是这个。”
为了这张船票,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末时三刻已到,日晷发出三声长鸣,巧倕号收起锚,推开岸边。
甲板上的旅客都集中到了栏杆边。告别的时刻到了。
“妈妈,再见,弟弟,再见。”
一个女孩朝着岸边使劲儿挥手。
“你也别太担心,妈妈相信,我们的小鸣一定能够考上昆仑学院!”
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小男孩站在岸上。
小男孩跟着宝船奔跑,一直跑到岸边才不得不停下来:“阿姐,明年我就能和你一起去昆仑山了!”
女孩挥舞着胳膊:“弟弟,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
女孩的身材看上去小小的。她攀在船舷上,饮马川的风吹起了她的辫子。
巧倕号离岸边越来越远,泛起白色的浪花,女孩眼框里的泪花也噙得满了,仿佛一碰就会跌落的梨花。
“你不用太难过,现在考上昆仑学院最是要紧。等考上了昆仑,你妈妈和弟弟都会为你骄傲的。”
陆十川路过时,在女孩儿身边停了下来,宽慰她道。
女孩见有人和她说话,便转过头来。她皮肤白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尤其是那宽阔的额角两边还各有一个小小的绒角。
陆十川见到女孩时,嘴巴不由得张成了O字型。
女孩见状,急忙擦去眼泪,低头匆匆离开甲板,消失在人群里。
“你这样看人家女孩子,不把人家吓跑了才怪!”
陆十川回过神,指着女孩消失的方向道:“天啊,她竟然是北野鹿家的人!”
“北野鹿家?”
“对,那可是神界有名的书香世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北野苔原上。鹿家的金色翰林可是最有名的藏书阁,据说比昆仑摘星阁里的藏书还要多!”
说到这里,陆十川带上了一些惋惜的神情:“不过,听说他们家十多年前就已经搬迁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搬到了象川!”
“你怎么知道她是北野鹿家人?”
“你瞧见她额头上的两个小角没,那叫做元神具象态。现在的神界里不少氏族为了不暴露身份,都会选择将具象隐去,只有在情绪波动的情况下显露出来。”
陆十川想着刚才那个女孩,叹了口气:“不过嘛,像她这个年纪的神明,很多都不能控制好元神具象的。”
两人已经走到甲板前端,从前门进入了船舱。船舱内拥挤又吵杂。陆十川和安零顺着人流挤了挤,终于找到了一块空地。
陆十川擦了把汗,用劲拍打着他的蛇皮袋,那蛇皮袋便慢慢鼓了起来。
“里面放了我特别准备的蓬蓬果。这样坐起来才舒服嘛。”
陆十川按了按那个被蓬蓬果撑起来的蛇皮袋,然后坐了上去。
“你不是有票吗,干嘛坐行李上?”
陆十川无奈地摊开两手:“每年昆仑开学的时候,船票都是需要抢的。今年老爸用了两道抢票符,还发动了斗虫司的同事帮忙使用加速咒。抢了两天,才抢到了张‘黄’字票。”
陆十川的船票上写着一个“黄”字。
“‘黄’字票虽然和‘玄’字票是一样的价钱,可是‘黄’字是站票。唉。没法呀,昆仑院已经加开了几个班次,可是象川到析城的票就是那么紧张。对了,你的票呢,拿来我给你瞧瞧。”
他拿过阎罗王给安零的票,笑容忽然愣在脸上僵住。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你这个是‘天’字票呀!就是天地玄黄的第一个字,也就是说……你的座位在顶楼,是头等舱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