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零跟着陆十川朝繁华的商业街方向跑去。
穿过橡树公园的时候,见树枝上倒挂着许多黑色毛球。
“那些都是树蝠,又叫树毛毛。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天街海市里买一只驯养的。野生树蝠怕生得很,靠近一点儿都会吓着它们。”
陆十川说着,忽然一个急刹车,叫道:“小心前面!”
他话音刚落,安零一个趔趄撞上了一个透明的家伙,那家伙的身体被撞得凹了进去。
“是泡泡,它们喜欢飘在林子吃浮游生物。昆仑神农院养了很多泡泡,它们的用处可多了。”
安零站了起来,泡泡则像棉花一样不紧不慢地恢复了原状。
泡泡头顶有两个小黑点,那就是它的眼睛。那双小眼睛朝下瞅了瞅,大概觉得安零并没什么恶意,便慢吞吞地从她头顶飘走了。
两人继续赶路。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整个城市挂上了霓虹。最高的月船大厦耸立在群楼之间,一眼就能看到那闪亮的金色帆船。
走出车水马龙的南门巷子,便来到最繁华的月辉大道步行街。
街边叫卖霸王鱿鱼的小摊前不仅排满了顾客,还爬满了一串串烟葫芦。烟葫芦有着漏斗一样的大红鼻子,烧烤里冒出来的香喷喷的烟气是它们的最爱。潜伏在炉子里的火精则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食物落下的油汁。
躲藏在地砖封里的泥巴鼠会将地上的脏东西仍在行人的鞋子上。垃圾桶上坐着一种叫做柔力的独脚怪,正用它那只独脚将垃圾桶晃得嘎吱作响,它弄出来的声响混淆在嘈杂的大街里,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游动的鲤鱼、展翅的凤鸟、摇曳的灯笼、神奇的小仙,千奇百怪的生灵和凡人生活在一起,各取所需,彼此相处竟然意外得和谐,只是凡人看不见他们罢了。
两人经过电影院,大屏幕下一个婴儿正哇哇大哭,大人们则围着小孩又是拍手又是说笑,却怎么也哄不好。
安零仔细一瞧,原来有只像牛蛙一样的小妖怪正伸着肥厚的舌头舔舐小婴孩手里的糖果。
“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拥有元灵,而凡人的元灵从出生后便开始衰减,三岁左右元灵便会完全消失。这个婴孩的元灵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可以感觉到神灵的存在。”陆十川道:“凡人也只有处于婴儿的时候才残存着一些神性,这也算是一种返祖现象吧。”
小婴孩哭得伤心欲绝,一旁的大人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安零看不下去了:“好哇,竟然和婴儿抢糖吃!”说着一个健步跨了过去。
小妖怪见事不妙,一蹦一跳地消失在霓虹绚烂的灯光里。
陆十川拦住安零:“放它去吧,那不过是只甜蛙罢了。要是你家的糖莫名少了,说不定就是它们干的。甜蛙很贪吃,不过对付它们也很容易,只需在糖罐周围撒上一圈胡椒粉,它们就再也不敢来了。”
婴儿的家长见两人举止奇怪,警戒地瞪着两人。
陆十川急忙将安零拉走。
两人停在月辉大道路口,红灯还没停止闪烁,一个女人便抢着走上了斑马线。
高鼻吊眼,装扮时髦,不就是那个和安零发生过冲突的疯女人吗!
“糟了,疯女人的乌龟印子已经全部化开。”陆十川指着女人的印堂,咽了口唾沫,神情骤然紧张。
女人额头上的乌龟印子此时已经化作一团浑浊暗黄的气,黄气笼罩了她整个印堂,看上去诡异无比。
“那印子化开之后会发生什么?”
陆十川紧张地盯着那团黄气,摇了摇头。
如果是一般的小妖怪倒还好对付,可是像洒扫童子这种等级的小鬼施下的术,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路口忽然闯来一辆大货车。失控的货车倾斜着车身飞驰而来,车头正好对着走在路中央的疯女人。
伴随着一串刺耳的刹车声,道路上烟尘四起,路上的行人惊呼着四散奔逃。
一声巨响之后,货车撞在了路旁的电线杆上……
一切尘埃落定,安零和陆十川急忙跟上前查看,透过熙攘的人缝,见那疯女人跌坐在地上。
女人神情恍惚,鼻涕口水附了满脸,她大叫大嚷着,已经完全疯了,好在她并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就在离她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眼球凸起,血肉模糊,模样恐怖至极。
安零认识那个男人,他就是魁斗大街上流浪的张小二。
张小二已经没救了,在他的印堂上笼罩着一团浓郁的黑气!
空中飘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安零拨开人群,果然在空中看到了校门前见过的那两个娃娃。
两个娃娃骑着毛笔杆,朝事故现场张望了一下,然后转头飞进了路口的便利店。
“原来他们就是洒扫童子!”安零拉着陆十川:“走,跟上去看看。”
陆十川忽地刹住脚,急声道:“喂喂,你不要命了吗!这个男人一定是冲撞了他们的主神,洒扫童子才会使用黑气的!”
主神,原来洒扫童子是有主神的!
那天陆十川提到洒扫童子的时候,安零就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地耳熟。现在忽然想起来了,她以前无意中听见阿月站在店门前自言自语道:“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呐,还是这样贪玩,就这样任由洒扫童子在外面乱跑,也不管管。”
那个时候,安零以为阿月看见的是洒水车,而那个闲不住的人大约是哪个前来买过东西的客人吧。
在安零的记忆里,阿月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她在象川没有亲戚,也不擅长去结交朋友,偶尔打招呼的都是来杂货店的客人或者文昌庙的道士。
一个奇怪的想法像闪电一样瞬间划过安零的脑海。
她决定跟上去瞧瞧!
“我们又不会得罪那位主神,洒扫童子也不会为难我们对不对。”
安零朝便利店跑去,走近了才发现,便利店旁有一条小路,看样子洒扫童子是从这条小路走了。
“阿零,真的要去吗?老爸说能用小鬼服侍的神明都不是什么友善的神明!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得好……”
陆十川探头往狭窄的小路里瞧了瞧,里面黑黢黢的,甚是吓人。
陆十川咽了下唾沫,却见安零已经消失在昏暗的小巷里了。
陆十川无奈,跟着钻进了小路。
洒扫童子骑在毛笔杆上,四只小短腿卖力地一蹬又一蹬,很是可爱,可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娃娃竟会如此凶险,杀人于无形!
两人就这样悄悄跟在洒扫童子后面,不知不觉钻进了购物大厦背后的小巷群。
光鲜亮丽的大厦背面,墙壁已经被熏得黢黑,半空中横七竖八拉着电线,各种空调管、排水道锈迹斑斑,下水沟里浮着一层油沫,堆成小山的垃圾持续散发着一股怪味。
陆十川弓着腰,捂着鼻子,细声问道:“洒扫童子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怪恐怖的。”
这里离主街并不远,可以听见商业街上热闹的声音。虽然只是隔了一道墙,但外面和这个地处背面的阴暗小巷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咿咿呀呀……
洒扫童子停了下来,两个童子歪着脑袋左右看看,倏地钻出小巷,跃进了几米外的绿植隔离带里。
安零急忙跟上去,她匍匐在围墙上,小心翼翼地拨开栅栏上茂密的藤蔓。
洒扫童子穿过草坪,飞到了楼上,停在一扇西式的白色镂花窗前。这不就是月船大酒店吗,没想到洒扫童子带着他们绕了一大圈后,竟然来到了月船大酒店的后花园!
安零朝洒扫童子驻足的窗户望去,白色镂花窗轻轻开启,明亮的灯光拉长了花雕窗里富丽堂皇的影子……
啊,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