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摘星楼里。她停在两人躲藏的书架前,拿出一把精致的月牙梳,梳理着及腰的长发。
“东烨,我在姑云泽里等了你这么久,可总是等不到你来。”女子琼音婉转,带着浅浅的幽怨:“东烨,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女人略微停顿,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似乎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往事。
“为什么?为什么!”
女子的幽怨变成了愤怒,进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为什么?因为那个人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呀!
“东烨,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那儿!”女子似乎并不知道十年前那场天火之劫,只口口声声追寻着东烨。她的身体开始向前倾斜,眼看着就要穿过书架了。
书架上结起了冰霜,女人的面庞开始扭曲,原本温柔的声音变得如针尖般锐利,她大叫一声,穿透了书架。
“走!”姜晏之拉住安零,接连两道移形术,带着她从书架后方直接绕到了扶梯入口。
“你先上去。”姜晏之将安零送上扶梯,又转身回到了楼梯口。
这一次女人并没有追上来,她湮没了身形,化作一团阴风,将书籍全部吹落。“东烨,东烨……”女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阴森的狂风顿时卷席了大楼,书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来。
“那精魂的怨念很重!”安零从扶栏里伸出头来。现在那一层中都充满了精魂的阴戾之气。这种带着怨恨的执念最是恶寒,能让人气息紊乱,严重的话还会使元灵受损。
“所以不能让她留在摘星楼里。”姜晏之嘴角微微上扬:“快上去吧。”
安零愣了一下,先上了楼。
姜晏之冲进那股戾气之中,刹那间,空气带上了电流。雷光涌动,这是姜晏之借用那精魂的阴气所布下的雷阵。雷阵中的紫色闪电交织成网,让漫天飞舞的书本全都静止下来,漂浮在半空中。
紫色电流宛如纤细的游龙,顺着楼梯的扶手攀爬了上来,安零放开扶手,蹲身下来,从栅栏缝隙中观看楼下的情况。
姜晏之正站在雷阵中心,将聚集的雷光朝那女子身上打去。一道道闪电从白衣女子身上划过,划破了她苍白的脸。女子并不在乎雷电的攻击,而是对着面前一堆坍塌的书架疯狂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那里正是刚才安零和姜晏之躲藏的地方。
安零摸了下口袋,心中不由得一怔,桃溪三友的绘卷不见了!
啊,她是追寻着那个人的气息而来的,那天在悬圃中是因为有法阵,今日在摘星楼则是因为安零带在身上的桃溪绘卷!
女人的声音凄厉又缱绻,凌厉的阴风终于刮走堆积如山的书本,空地上,出现了桃溪三友的绘卷。
女人眉宇舒展,欣喜之中带着几分娇羞:“东烨,终于找到你了!让我来瞧瞧,你是不是躲在黄金屋里……”
安零从楼上一跃而下,用风掌劈开了一条路,紧接着又一掌打在建木上,借助着反推的力量从地板上滑了过去,抢在那白衣女人之前捡起了绘卷。
白衣女子神色陡变,双手捂住脸颊,长长的指甲陷入皮肉里,一张美丽的脸竟然被她抓出了一道道血痕。血水和着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了黑色的斑痕。
被女人抓破的皮肤像纸屑一样纷纷落下,她的脸也由绝色美女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老太婆面目狰狞,伸出枯藤般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安零感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被老太婆拖倒在地。
安零吓得魂飞魄散,危急关头只觉身后被人一提。眼前又亮起了刺眼的紫色光球,那凶恶的女人淹没在光芒中。
姜晏之提着安零飞奔到另一侧才将她放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了口气:“你真是胆大妄为!”
安零拿出绘卷:“她是冲着这东西来的,可以这个可以将她引出摘星楼。”
姜晏之微一沉吟:“跟我来。”
两人悄悄绕过建木,来到侧边的一条引道上。引道尽头有一台升降梯。姜晏之按下了升降梯的按钮,两人转入梯内,姜晏之拿出一个玉牌放在卡槽中,道:“九九层,悬空顶阁。”
升降梯迅速上升,女鬼凄厉的叫声渐渐听不到了。
梯阁里很安静,唯有滑轮单调的机械噪音。箱体用的都是白桦木,内部配有圣音竹的吊顶、鸡翅木的雕花还辅以各色琉璃、金属装饰,形制异常精美。正面挂着的一副檀木浮雕画,雕的是杏坛讲学,地上也铺了地毯,上面绘着“学海无涯”的主题。
“原来摘星楼是有升降梯的。”安零有点儿郁闷,早知如此就不必爬楼梯了。
“你是一直爬上来的?”姜晏之笑问。
安零“嗯”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姜晏之。他是在笑她傻乎乎地爬楼梯吗?
“我只是想锻炼身体而已。”安零有些局促地解释,经过和风御礼多次交锋,她可不想再被这些纨绔随意戏谑了。
“我也不喜欢坐升降梯的。”
安零突如其来的警戒让姜晏之意识到了什么,他愣了愣,又笑问:“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每一层的楼道口挂着的东西?”
“有啊,每一层挂的物品都不一样!”
这是摘星楼里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每一层的建木都会放置艺术或者装饰品,例如书画、雕刻、文物……种类繁多,给人以海纳百川之感。
安零印象尤为深刻的是五十八到五十九层上的那个大脚印。脚印有六七丈长,足足占据了两层楼。“你看到那个大脚印了吗,什么人会在那个大石板踩上那么大一个脚印。”也许是印象太深刻了,安零忍不住问。
“那是赤脚仙人的足印。在很久很久之前,昆仑大罗岭拔地而起的过程中遭受了风水雷火的攻击导致山体变得倾斜。这时候赤脚大神刚好路过,他一脚踏在大罗岭山腰上,大罗岭被他这么一踢,倾斜的山体就变正了。从此大罗岭的岩壁上就留下了赤脚神的这个脚印。随着时间的流逝,岩壁逐渐风化脱落。昆仑学院为了保护足印,便将其收藏在了摘星楼里。”
姜晏之说着靠近了些,有檀香从他身上飘来,这样的距离正好,淡淡的香味也令人感到舒适。
显示牌上的数字在不断增加,越是靠近顶楼,安零越加感到不安。想到即将面对那个来历不明又对魔王充满执念的精魂,安零摩挲着手里的绘卷,深深呼了一口气,她还没想好如何对付那个精魂,不,她还没有对付这种精魂的经验。
姜晏之看着安零,在她轻声道:“待会儿将她引到观星台上去,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很快,升降梯将两人送到了悬空顶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