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疯医是知道这小子几乎不眠不休地赶路来找他,再与他一道快马加鞭赶到升州城,进城了也顾不上休息,一路在寻找她那个城南的小友,一看这幅模样就是力竭所致,让他多睡会就好了
陈小友找回来的人,倒是让周疯医眼前一亮。
这个小娃娃家学渊源,医理知之甚深,为人又和善有礼,这两天帮着他一同给人看病,那熟练的切脉手势,不下个十年左右的苦功夫可是学不来的
小郎中和周疯医也是一见如故,加上周疯医为人直爽,有事说事,两人都是性格敞亮率直的人,私下俩人经常会一块探讨药方,穴位,病情,有不同意见也没关系,各自用药,一看病人的反应就知道谁用药更胜一筹
反正现在药也不缺,粮食也不缺,林府的人还送来了蚕丝被,耀州窑香炉,绛州的澄泥砚,善琏的湖笔......零零碎碎,都是些精巧非常的东西,至于这些东西是给百姓的,还是给谁用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正想着呢
一只白玉的手指扶着门框,“周大夫,我睡了几个时辰了?”
“几个时辰?”周疯医拿着手里长长的,不知是什么树的枝干,刷到青砖上,指着外头骄阳,对陈向阳道,“看看看,看看看,这是几个时辰么?都过去两天了。”
“两天?”陈向阳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配合地叫了起来,饥肠辘辘的感觉告诉她,她真的睡了很久
小郎中拍了拍周疯医的肩膀,对着陈向阳笑道,“您先忙着,向阳,我去给你做些粥来。”
“我想吃腌萝卜,酸酸的。”
周疯医偷偷白了陈向阳一眼,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
“好,好,好,你先回去歇着,我马上就弄好了。”小郎中搀扶着她,送回到屋内,点了支安神香插在炉边较宽,釉色青润的三足鼎立的香炉中,飘出一缕烟。
闻着清淡的香气,打开手里散发着墨香的书本,又是一阵清闲
忽然间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她动了动,发现大腿内侧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了,睡的这几天,伤口愈合着,结疤倒也不痒
伤口是不痒了,就是身上臭得厉害
醒来时还是穿着那身邋里邋遢的衣服,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毕竟周围的人心这么粗,也有粗的好,起码很多事情都能少些麻烦,心里倒还挺自在的
只身上这个味,真是难闻的都要哭了
小郎中上来给她送了碗山药鸡丝粥,伴着两碟子小菜,腌制得脆爽酸甜的萝卜,和豆酱焖的鱼皮,用来佐饭正正好,又开胃又有营养,两碗粥下去,肚里这五脏庙才算是吃了点香油,受了点供奉,感觉好多了
陈向阳自然地揉了揉小肚子,小郎中觉着这小弟弟如同毛捋顺的肥猫般,圆绒可爱,她可还没吃饱,准备拿起勺子去舀第三碗粥,“向阳,不可贪.....”
“允我最后一碗,吃完就放下。”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小郎中
“那就......”
“那就不客气了。”她囫囵地伸出胳膊,一把将盛着粥的木捅揽到自己面前
小郎中失笑半晌,用陈向阳听不到的音量,轻轻道了声,“小馋猫。”
“长白。”
“嗯。”
陈向阳地喝着粥,“能给我打一桶热水上来么,我想洗洗,两天没洗澡,身上都臭了。”
“好。”他准备饭菜的时候,早已对一同在后厨帮忙的阿婆说,帮忙烧点热水,待会有用
小郎中平素与这位林府的陈小少爷接触,就发现她身上有一些隐隐的洁癖,不喜人触碰,与大家一块吃饭的时候,他和小辛随便拿个碗就盛饭喝汤了。
陈向阳不会,她活得精细,人也精致。
她会拿着一个固定碗,自己洗好,擦干净,妥善收拾起来,吃饭前,再擦一遍。
果不其然,向阳吃完了饭,就想去沐浴了。
小郎中看着时间,才让人抬热水上去,隔了一些时间也能把肚里的食物消化一下,他把自己配的一些祛疤的和固本培元的草药装入纱袋里。
药包放入热汤中可以激发药性渗透入肌肤里,这个比直接吃药,要舒服许多。
陈向阳找周疯医拿了几身衣裳,她发现从布料到剪裁,都非常适合自己,就连内里的小衣都是自己惯用的料子
当然,这一切都很贴心,她很开心,可是她也嗅出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在见到陈田一个人抬着沐浴用的大木桶进来时,之前的感觉也算是彻底被印证了,后面跟着几个妇人抬着热水,一小桶,一小桶倒入空桶里
陈田发现每次见自家小少爷,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第一次小少爷坐着马车过来,一下车就被石头绊了一跤,还妆模作样,故作镇定地和他寒暄。
第二次见小少爷,是大家一起在庄上看赛舟,小少爷邀请他坐下吃点东西,他看到小少爷想喝碗酸梅汤,都被一旁的婢女掬着,可怜,连喝碗酸梅汤的自由都没有。
第三次是小少爷离家出走,风尘仆仆地在草原上被他逮住了。
陈田没料到第四次更惨,他与小少爷的贴身暗卫石头汇合,押送大批草药和粮食等东西到升州城。他一入城,马上来见自家的小少爷,这一看,真有些大吃一惊,平常瞧着也不是多热心的一个人,竟然浑身都是伤。
白玉如碧的小脸上划着好几道口子,胳膊有大面积的擦伤,上面有蓝紫的药,一看就是被大夫处理了,大腿看着像是有些拉伤,两腿内侧肌肉紧绷得厉害,看到下面,脚环那缠了厚厚的布,还用了个粗木棍固定着,瞧着像是扭到脚了。
“陈管事,这里的事情不能对两位嬷嬷说。”
陈田听着这口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命令,他当即也没什么好脸色,木着一张脸,冷笑一声,“要是不想让两位嬷嬷担心,早干嘛去了,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
接收到陈管事谴责的目光,她徐徐道,“陈管事,我知道你埋怨我偷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