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分开的足够快，但六个人依然出现在了表白墙的空间。有一个学生拍到了六个人聊天的照片，发在了表白墙上，想问六个人的年级班级和姓名，一时间那一条说说炸了锅，不下四十条评论，全都是在说六个人的信息和表达对六个人颜值的羡慕的。
董清遥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她一点儿也不想成为年级上的风云人物，真的。说出来好像很矫情，但是自从她被选为级花之后，几乎全年级的同学都对她特别关注，做早操时的动作、周一升旗时的行为、课堂上的表现……甚至每次考试的成绩，总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盯得她不知所措，好像只要有一点没有做到优秀就会让那么多双眼睛看她的笑话。她对这些目光的处理能力远没有郭彤彤、顾常谙、杜星月几个人强，更何况盯着她的人比她们的都要多得多。
每一次都是这样，把自己逼得面色苍白，也不愿意服输。别人只看到了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成绩优秀，却看不到她在人后付出了多少努力。董清遥从小就是这个性格。郭彤彤可以在做错事时撇撇嘴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嘛”，顾常谙可以在别人说她长得好看但是成绩一般的时候眨眨眼睛回一句“水平到这儿没办法啦”，杜星月可以在被指责的时候双手叉腰瞪着对方来一句“我就这样你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吧”。但董清遥不行。
也许是习惯了自己的自命不凡。
她何尝不想装作看不到那些目光，我行我素泰然自若，何尝不想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嘟囔着“我也没办法了嘛”，何尝不想在出成绩的时候说一句“无所谓啦，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可她做不到。
好像只有动作标准行为规范表现良好成绩优秀的董清遥才是真正的董清遥。
直到那一天，那个看穿自己全部伪装的人，坐在她对面，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2015年冬，“门前”奶茶店。
郭久壹的双手不停地在屏幕上打字，仿佛对面坐着的董清遥不存在一般。
“哎，久壹，你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让我看你玩手机的？”董清遥轻笑，右手揽了一把掉下的碎发。
闻声，郭久壹终于放下手机，舒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对话，把手机黑屏。“清遥，这样逼自己，不累吗？”
董清遥挑眉：“逼自己？”
“为了老师和同学的期待，逼着自己活成别人心目中的样子，不累吗。”郭久壹有些拘谨地挪了挪座位，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奶茶杯盖上。他知道董清遥一定在看自己，但他没有勇气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那双明亮、炯炯有神、美丽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董清遥没有作声，只是手指紧紧地捏住奶茶杯子，骨节微微泛白，她眼中的红血丝近日愈发猖狂，几乎遍布整个眼球，不断地向大脑传输着疲惫的信号，但她浑然不觉。她只知道，对面的这个男生，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格外拘谨，似乎他一个人就能顶得上整个世界。“那你们心目中的我是什么样子？谁不是在为了活成别人心目中的样子而努力呢？”
“清遥，我、常谙、阿司、琛洛、阿辰，我们都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些。不是说只有一切都做得完美了，别人才会对你投来钦佩的目光。”郭久壹露出了纠结的神情。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董清遥更容易接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刚才五个人在讨论组里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出的主意和组织好的句子郭久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对面的女孩笑了，很轻松的、没有丝毫做作的笑。“我知道了。——或者说，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希望我这样。但我也很遗憾，我可能做不到。对我来说，这样努力着、成为别人心目中的样子，才是最轻松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让别人来定义，也能让我更轻松。”董清遥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噙着笑。
郭久壹完全没有预想到董清遥会是这样的反应。刻薄的挖苦，尖酸的讽刺，他全都预想过了，他以为不管她用多么难听的话来回答他，他都可以安然接受并且全程扮演好一个“圣母玛利亚”的角色，他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准备了好几个晚上应该怎么和她提这个事情，结果却让他意外。
他们几个都觉得她活得太累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努努力准备考个好高中就行了，重要的还是开心，但是她却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活得很拘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像被人盯着，像是活在聚光灯下，完全没有什么同龄人的感觉。
董清遥喝了口奶茶，挑挑眉毛：“你把我叫出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啊……”郭久壹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那要不然，我们再去吃点什么？”是他太冒失了，预想中这段谈话至少要持续五到十分钟，后面两个人再随便聊点什么，时间应该很快就打发了，接着顾常谙就该给董清遥打电话叫她一起去吃饭了——谁能想到这段谈话根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是不是我的反应让你觉得很意外？”董清遥鲜有地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如果这样要求自己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不就是因为一直这样逼自己，一直还算是学习能拿得出手的？现阶段我们的任务不就是学习嘛，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最后能达到这个终极目标的话，我觉得就可以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郭久壹沉着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