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谷扇跳下台是有些狼狈,皱眉嚷嚷道,“宋素荷疯了!你俩离她远点!”
素荷姐姐站在不远处朝我点点头,看了一眼纪谷扇,随即无比失落离去。
宗儿难得换上一副深沉的表情,“二哥,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纪谷扇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整个人还沉浸在被素荷姐姐用“连衣翻转”“纠缠”的凌乱中,整理着乱发和衣裳,眉毛一高一低,眯着眼问道,“什么玩意儿?”
宗儿又道,“我听说昨日文家长辈同宋家商量提亲事宜,宋家原本就想与文家结盟,对这门亲事便不反对。素荷姐姐拖了两年,如今再也拖不下去了。”
纪谷扇愣了愣,低下头继续整理衣裳,宗儿又问,“二哥,你知道的吧?”
纪谷扇抬起头,面色有些不好看,嘴巴张了张,最终只说了一个“哦”字。
“青苗山莪术!”
裁判中气十足叫喊的我的名字,我浑身一抖,只得上台。
纪谷扇仿若没事人一样笑着对我道,“莪术,加油!”
所以,宗儿方才说的那番话他到底听进去没有?我看他对素荷姐姐好似也并非无心,怎听到素荷姐姐要同别人成亲的消息还表现得如此淡定?
若是我,听到陆商迟要同别的女人……
打住!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在纪谷扇和宗儿怪异的目光下以及台上裁判催促的眼神中,裙摆一掀便跃上台。
“挑战者,广鸿城楼婉婉!”
楼婉婉跃上台来,姿势颇为潇洒,惹得一众欢呼叫喊……
我挠了挠耳朵,这人还真是,有些……欠揍呢……
楼婉婉看着我冷笑道,“莪术是吧?你不是想要我的剑吗,有本事把它抢回去呀。”
“嘿!正有此意呢!”
楼婉婉看我的眼神更是凶狠,“出剑吧!”
我举起指头笑着摆了摆,“你还不够……”
不够格让我出剑!
“狂妄!”
楼婉婉说着便抽剑朝我刺来,我一动不动,调动五成功力聚于右手传入仓卿剑中。
只听“锵”的一声,楼婉婉被我的气劲震退,她愣在原地,看着手中残缺一块的残情剑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也有点不知所措,因我实在不曾想过残情剑竟如此不堪一击,若是仓卿剑出鞘,此刻的残情岂不是就“身首异处”了?
我缓了好半响,想到一个可能,问道,“你这把残情莫不是假的吧?”
“你……你……我要杀了你!”
楼婉婉顾不得在她一众追随者面前保持温婉可人的美人形象,怒吼着气冲冲像一头蛮牛一样冲过来……
我好像把她激怒了,此时她气息紊乱脚步虚浮招式混乱,还真是相当不淡定,台下再无掌声喝彩声,取而代之是对我的怒骂和责怪,还有对楼婉婉露出此番模样不可置信的质疑。
顾及台下那一众楼婉婉拥护者的口水,我心一软,还是决定不与她正面冲突,所以我躲了。
她一招两招都不中,便更为气恼,扯破嗓子大喝道,“莪术你这个死断袖!出剑!”
嘿!
这我就有些不能忍了,好端端的,怎能又骂人咧?
昨日我同宗儿一块找素荷姐姐补过课了,断袖的意思也晓得了,我堂堂一个女子怎就成“断袖”了?
于是我不甘示弱吼回去,“你个臭瞎子!我偏不出剑!”
楼婉婉彻底疯了,梗着脖子红着脸,发挥她暴怒之下的功力攻击过来,别说,暴怒之下,她还有点能耐,我还不曾看清她,只觉一个影子一闪,白晃晃的剑光照到我的眼睛……
我放开气劲,仓卿剑移开寸许,楼婉婉挥着残情已然朝我脖颈划来,我只把仓卿一举,移开的寸许仓卿剑刃正正对上她的残情……
残情剑只来得及发出一剩短促的悲鸣,剑尖的那一段便掉落在我脚边,还滚了几滚……
楼婉婉连同另一截残情被震下比试台,落入那群拥护者中被人接住,而我脚尖一踩一勾,用手接住弹起的断剑,运气一震,断剑化作粉尘随风而逝。
这残情剑……莫不真是假的吧?
台下鸦雀无声,透过飞扬的碎屑,我看见众人或惊恐或震惊或敬佩或愤怒的眼神,而那群长着胡子的武林前辈个个面容严肃,视线从高处直落到我身上,仿佛要将我看出数个窟窿来。
我正视前方,但见一人,一身青衣立于树下,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他看着我勾唇而笑,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便是秋光再盛,也不如他的笑飞扬跋扈。
“英雄出年少。”
正台前传来孤寡的掌声,一个略显低沉的好听伴随掌声缓缓而起,这声音与陆商迟的如出一辙,我有一瞬的怔忡,但见树下那青衣男子并未开口,才觉此言并未出自陆商迟之口。
此人说得并不大,却又恰如其分让整个场都能听到。
我扭头看去,这才见庄伯格也起身,看着我目光很是复杂,顿了片刻也抬起手给我鼓了掌。
渐渐的,掌声便又悉数变得密集起来,然台下那群楼婉婉的拥护者仍旧仇恨地看着我,好似我杀了他们的亲人一般。
裁判终于敲锣判我为胜,桌前的裁判握笔的手稳了稳,在纸上落下一笔。
我跳下台,并未有人拦着我,宗儿兴冲冲跑过来,“莪术!厉害!”
我压低声音,“是楼婉婉太弱,我看她那流光榜第十六名应是那群人让出来的哩。”
我一面朝树下的陆商迟走去,一面问宗儿,“话说回来,楼婉婉怎会有如此多的拥护者?素荷姐姐比她美,也不见如此。”
宗儿挽着我的手,又嫌弃地撇了一眼正在被人抬走的楼婉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呀。”
额……我只当陆商迟嘴毒,不想宗儿的嘴更毒。
我们来到树下,宗儿眼尖在人群中看到了江侓,便很是敷衍地同陆商迟攀谈几句,随即嘱咐我下午同江侓比试时多加小心便闪人了。
我也不知她是让我小心点江侓呢还是小心着江侓。
总之,我想好了,很显然师父大人教我的武功很难让人掌握分寸。
再加上仓卿剑威力不凡,此处不是青苗山,四周也不是花花草草和夫子的草屋,下午遇上宋书尧和文进忡,若是能用嘴皮子将剑拿回来,还是不要动武得好。
我接收那群楼婉婉拥护者看我的眼神后便觉头皮发麻,这还是头一回我想逆着师父的话来,能动嘴还是别动手了。
至于江侓嘛,我只希望不要逼我用上三思斩。
“酒儿。”
“你个纨绔!先将银子给我!”
陆商迟竟真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钱袋子来,他道,“我有事要去办,你若答应在这等我一些时日,我便将银子给你。”
“我等你作甚?今日事情一了,明日我便启程回青苗山了哩。”
陆商迟挑挑眉,“我府上的卧房当真有一张靠窗的软塌,你当真不与我一同去辽韦看看?”
我甩给陆商迟一个白眼,乘其不备便去抢那钱袋。
陆商迟好似早有察觉,在我的手即将接触到钱袋之际猛然举高。
他本就比我高了将近一个头,我伸长手臂也够不着钱袋。
“陆商迟。”
我收回手看着他甜甜一笑。
陆商迟愣片刻,然却并未放松警惕,他转转眼珠,忽而道,“你再叫我一声,我便把钱袋给你。”
“陆公子~”
我学着那楼婉婉的样子,捏了点嗓子,笑眯眯叫他的名字。
陆商迟勾其唇角,弯着眉眼道,“不对。”
怎么不对?
“陆……商迟?”
陆商迟摇摇头。
“陆哥哥?”
钱袋子还在头顶举着,我寻思着这钱可是用我的名声换来的,若再不对,我只得硬抢了。
名声,对!
“相公!”
“嗯。”
陆商迟笑得无比灿烂,他放下手把钱袋子塞在我手上,又摊开掌在我额前揉了揉。
我一时高兴也不顾得其他,身边有无关紧要的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原来真是断袖”之类的话语,我也懒得理会。
这一袋子银钱可比时婆婆给我的那一袋子铜钱要多了去了,非但够我从省思城回青苗山,还能剩下不少呢。
“酒儿,今后少对别人笑。”
我还沉浸在得了银钱的喜悦之中,不曾反应过来陆商迟说了些什么,便下意识点点头。
“陆商迟你看,我好多银钱了哩,哈哈哈哈……”
“你若听话在这等我一阵子,我可以给你更多银钱。”
我忽而意识到他前一句话的怪异……
“嗯?等下,为何让我少笑?时婆婆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哩。”
“你还怕人打?”
“我自然不怕。”
“那便对了,少笑点,尤其是在别的男子面前,最好不要笑。”
“喔。唔……不对哩,我不怕打和笑这是两回事。难不成要让我跟江侓大哥一样?那多无趣。”
“嗯……酒儿,你硬要逼为夫说实话吗?着实是因为你笑起来……”
“如何?”
我有些好奇。
陆商迟偏过头去,面带不忍道,“丑。”
我:“……”
我收起笑容,正要说话,陆商迟又道,“对我要笑。”
“为何?方才还说我笑起来丑。”
“家丑不可外扬。我是你相公,自然不会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