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儿柔水般晶莹,相比于外面的月亮,这里的月亮多了些纯净,更加赏心悦目。
玉盘高悬,莎莎月光,无论多么复杂的心想必此时都会宁静下来看上几眼,思索周围尘世的几分婉转。
石阶清凉如冷水,土狗慵懒如小羊,柴扉整然,明镜高悬,繁星点点,天游坐在屋前台阶上,夏夜凉风几许吹拂着天游的头发,吹得心都有些酥痒,这就是人间一夜,普通的夏夜烟火。
一只醉酒的萤火虫摇摇晃晃的落在天游的手上,可爱的灯囊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这也是一个生命,自然的法则从不偏袒任何人,万物相驰并驱,相斥相生,这种演变,连沙土,水火都是一个生命,那这世界又是什么生命。
“孩子,夜里阴气重,怎么不进屋歇息。”小女孩父亲开门轻声问道。
“大叔,有些燥热,出来吹吹凉风。”天游解释道,不过中年人这么一说,天游似乎还真的觉得有些凉意。
“少年人倒是火气旺。”中年人的声
音有些打趣。
一股凉风吹过,二人沉默片刻,中年人收起笑脸,颇有严肃性地问道:“你不是东头的人吧。”
对于这突然的一问,天游即使早有准备,也完全没有这个问题背后的理解,所以此时他的表情便交给了中年人答案。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你是如何找到这个村子的?”
没有回复。
“唉,只有东头的人才能穿黑衣,村民今天应该将你当成巡察,明日不要露出破绽,其他话日后再说。”
一夜无事。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一群村民便上门向中年男人询问天游的来历,中年人自然利索的将天游描述成东头的人,此番是来巡视。
“我就说嘛,这小大人的衣服那么新颖,一看就是东头的人。”
“是啊,大伙散了散了。“
天游在一旁一直按着大叔的嘱咐板着脸,看见村民们这么容易的离去,不禁暗叹大叔在村子里面的信望,暗自感激。
就在村民们踏出柴门后,一个村民猛地回头喊道:“对了,别忘了晚上去东头抽签,今年是进贡年。”
村民走后,天游发现中年人一直僵在台阶上,久久不回头,清晨的湿气在他几分白的头发上凝结出几滴露珠,不久太阳的光芒渐渐温暖,蒸发了露珠,却解不了中年人心里的寒冷。
天游紧了紧斗篷,不加打扰。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一阵骚动,“吱”中年人的女儿睡眼惺忪的走了出门,“爹,柔儿肚子饿了。”
中年人身子一抖,弯下腰抱起女儿,笑道:“好,早饭做好了,进屋吧。”
天游觉得中年人的笑是强笑。
白天,天游随着中年人下田劳作,给他打农具的时候拉风箱,再有就是赶到荒郊野外砍树背柴,料理菜田,陪着柔儿除草浇花,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这种累的感觉自己已经忘了好久好久,那个小小的他很遥远。
从太阳下山起,天游就发现中年人焦躁不安,说话也变得没有条理。早早地吃完晚饭,照顾女儿上了床,中年人给亡妻上了三炷香,低语了一会儿,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匆匆出门。
天游看着他远去,心里努力的串联着什么,隐隐觉察到什么,回过头看着柔儿母亲的灵位,又将目光转向柔儿房间,心里莫名的焦躁起来。
等到半夜,中年人在阵阵蟋蟀声中推开家门,倒下,只见他那干净的衣衫破破烂烂,撕碎成条状挂在身上,里面的肌肤伤痕累累,面部也已面目全非,好在中年人身体硬朗,支撑着自己回到了家。
天游连忙上前搀扶,中年人一把推开,异常有力,枯竭的喉咙吃力地吐出:“快,孩子,带着柔儿跑,跑不了,躲起来,快走,别呆在这。”
天游思索一秒,没有多问,立刻冲进柔儿房间叫醒柔儿,给半睡半醒的她套上自己的斗篷遮掩起来,抱着出来。
中年人看见后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赶快离开。
柔儿半眯的眼瞟到自己的爹爹伤成这样,“哇”得一声哭了,中年人没有力气安慰,狠心地挥手,示意天游速度离去。
就在天游踏出柴门时,远方的火把就照亮了前方的路,天游立即躲在门口的草堆里,轻声安抚着柔儿:“柔儿,不想让你爹爹伤心就别哭了。”
哭声停止。
火把照亮了中年人的家,那群人的脸火红火红的,一大部分是早上的村民,还有一些黑衣人自然就是东头的人。
“快把你女儿交出来!”
“规矩就是规矩,不可能到了你家就坏了,那就是不公平!”
这是村民的声音,然后传来中年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各位,我肯定不会坏了规矩,可是我回来时我女儿已经没了,真的没了。”
东头的人讥笑道:“你骗鬼呢,在严府为了你女儿闹得像疯子的不是你?被打成这样还能跑得这么快的不是你?肯定是将女儿藏起来了,算了,打死他,然后放火烧了这地方。”
一个村民劝道:“大人,打死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而且假如放火烧死了他女儿,今年不就没有贡品了吗?”
那位大人一脚踹了上去,村民应声倒下:“废物,这个村死个人就过分了?不是我们东头每年和山神沟通,你们哪里还有命,烧死?烧死就再选一个!”
说完,自己抽出钢刀,笨拙的砍向地上的中年人,鲜血染红了刀刃,中年人腹部重创,奄奄一息,在地上弯着腰痛苦的喘着气。
“呜……呜”天游捂着柔儿的嘴还是漏了气,这哭声在这夜晚异常突兀,不一会,火光照得天游和柔儿的脸火红火红的,天游放开手,柔儿的哭声清脆无比。
中年人也呜咽起来,不知是身子痛,还是,心痛。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自己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