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座飞来峰以前飞到万寿寺时,长老是用什么办法将它赶走的?”王寅冲接着又问。
“最头一次,是它在毁掉殿堂之后,掳走了寺里的一名年轻的尼姑自行离去了。后来的几次,则是因为有一位筑基期的修士在本寺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每次都是这位修士施法攒走的。不过,这位修士已于前段时间离开了本寺,老衲真不知道这个妖物下次再飞来的时候,到底该如何是好?”广智主持说到这里,不禁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长老勿须太过担忧。”王寅冲连忙宽慰道,“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露台中央的铁制炉台宝鼎旁。王寅冲抬眼望去,只见鼎上铸有“大化陶熔”、“百炼金刚”和“万寿寺建造”等字样。鼎内香烟缭绕,使寺院内平添了几分宁静安谧的气氛。
广智主持见王寅冲对这个宝鼎很感兴趣,于是以主人的身份向他作了一番讲解。原来,“大化陶熔”中的“大化”意为“佛的教化”,“陶”代表着造就和培养,而“熔”则可理解为熔铸金属。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按佛教教义规范培养信徒,使顽者归化,脱胎换骨,暗示佛的神通广大。
听着广智主持娓娓道来,王寅冲不禁暗自在心中感叹:佛教文化还真是博大精深啊!
不一会儿,王寅冲一行在广智主持的带引下,绕过炉台宝鼎,来到了大雄宝殿前。大雄宝殿巍峨壮丽,肃穆庄严,它不仅是整座寺院的核心建筑,同时也是僧众朝暮集中修持的地方。
在距大殿一丈之地的左右两侧,分别摆放着一张石桌,每张石桌旁都配有两只相互对应的石凳。王寅冲留意到,这两张石桌上都安置了象棋和棋盘,棋盘上的棋子并不多,但却显得极为散乱。由此可以想见,之前一定有人正坐在这里下棋,因为飞来峰突如其来,所以大家都在仓皇间一哄而散了。
可接下来的问题就令王寅冲费解了,既然“锦城棋王”只有一位,这里为何却摆有两桌象棋?答案无非只有一个:“锦城棋王”其实不止一位,而且全都是冒充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师父王质。想到这里,王寅冲的心情顿时显得有点莫名地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广智主持忽然开口说道:“想到各位施主皆是远道而来,不如先随老衲进入殿内喝上一碗凉茶,然后再出来下棋也不迟。”
“长老不必客气。”黄袍修士摆摆手道,“我等皆为下棋而来,只要有棋下就行,喝茶的事稍后再说。不知‘锦城棋王’现在身在何处,能否请他出来一见?”
“看来这位施主倒是个急性子。”广智主持略一沉吟,便扭头朝那名年长的和尚叫道,“子虚,你速速去大殿之内,叫觉悟和觉空出来!”
“是,主持!”年长的和尚神态恭敬地向广智主持施了一礼,然后快步地进入了大雄宝殿内。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见两名身穿黄色僧袍的年轻和尚随着子虚和尚一同迈出大殿,来到了广智主持的面前。
这两名和尚长得一胖一瘦,身高却是相差无几,他们皆向广智主持施礼问道:“不知主持有何吩咐?”
广智主持微微一笑道:“觉悟、觉空,今天本寺来了几位贵客,他们对象棋都颇有几分研究,你们俩现在赶紧将残棋摆上,陪他们各自奕上一局。”
“遵命!”这两名年轻的和尚均异口同声地答道。
这一下子,顿时将王寅冲等修士弄了个面面相觑,他们都在心中暗想:不是说摆残棋的是“锦城棋王”嘛,怎么弄了两个年轻的和尚来糊弄我们?这个老和尚也太不够意思了!
“长老,”炼器师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要找的是‘锦城棋王’啊,你叫两个年轻的小师父出来招呼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广智主持面带愧色地答道:“诸位施主,实在是对不住了!本来之前都是‘锦城棋王’亲自出面与大家对奕的,只是近两天棋王心情不好,所以老衲只好暂时安排了觉悟和觉空这两名弟子前来与大家应战。不过请诸位放心,这两名弟子都已拜师棋王名下,经过棋王的精心指点,已具备了相当大的实力……”
“切!”炼器师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不屑之色,“就算‘锦城棋王’亲自出马,也未必是我的对手。长老现在居然要我们同这两位籍籍无名的小师父下棋,这岂不是让我等自贬身份么?”
“这个……”广智主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呆立在原地尴尬不已。
见此情景,黄袍修士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我看不如这样好了,就让我们先同这两位小师父对上一局,如果下输了,我等自然甘拜下风,没有二话;倘若下赢了,到时恐怕还得烦请‘锦城棋王’亲自出来与我等一较高下,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广智主持犹豫了半天,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好吧。如果诸位施主果然棋艺精湛,下赢了觉悟和觉空这两名弟子,老衲一定尽其所能,全力说服棋王亲自出马!”
“嗯。”炼器师不由得点点头道,“这倒还说得过去。”
广智主持顿了顿,接着朗声叫道:“觉悟、觉空!”
觉悟与觉空皆垂首而立道:“弟子在!”
“你们俩速速在石桌上摆好棋局!”
“是,主持!”
待觉悟和觉空摆好棋局之后,炼器师忽然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寅冲不由得一愣,目光赶紧向着棋盘上面扫过去--原来,这两个残局摆得全都是一模一样,正是王寅冲半年前与炼器师在其密室内下过的那局“大鹏展翅”,难怪这个炼器师会如此乐不可支了。
“不知哪两位施主先下?”广智主持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不会下棋。”那名身穿黄衫的帮工摇头说道。
“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对下象棋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来了,勉强看看还是可以的。”绿袍修士也开口说道。
炼器师于是朝王寅冲眨了眨眼睛道:“王道友,不如我们俩先上吧?”
王寅冲当然明白炼器师眨眼的意思,因为在炼器师看来,由他和王寅冲来对阵这两个年轻和尚自然是绰绰有余,不在话下。
不过,王寅冲显然并没有心思下棋,因为他一直在心中揣测这个“锦城棋王”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有人在这里冒名顶替自己的师父,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嗯,还是由这位身穿黄袍的大哥先上吧。”王寅冲说着用手指了指身旁的黄袍修士。
“既然如此,洪某也就不客气了!”黄袍修士说罢,便当仁不让地坐在了瘦和尚觉空的对面。
炼器师也赶紧从帮工的脖子上跳跃出来,落坐到觉悟的对面,相互之间说了一声“请”,便各执红黑棋子杀将起来。炼器师的帮工和绿袍修士作为旁观者,也各分左右地站在他们身后观看起来。
这时,广智主持不由得看了王寅冲一眼,颇有深意地说道:“小施主,你恐怕并不是真为下棋而来吧?依老衲看,小施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广智主持话中有话,暗藏玄机。王寅冲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点头答道:“长老不愧是一寺之长,心悬明镜。在下心中正有一事不解,还请长老为我指点迷津!”
“嗯。”广智主持和蔼地点点头,随即对身后的那一众和尚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进殿里念经诵佛去吧!”
“是,主持!”众弟子齐齐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年长的和尚的带领下,纷纷进入了大雄宝殿之内。
广智主持接着又将王寅冲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就在王寅冲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时,广智主持忽然朝他轻声说了句:“小施主,请随老衲来!”
王寅冲见对方显得有些神神秘秘,心下不禁大感疑惑,但想到这个老和尚既然盛情相邀,肯定是对他有要事想告,因此略一迟疑之后,便紧跟在广智主持身后,朝着大雄宝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大殿之前有一对石柱,又叫露盘,是和尚就餐前放饭盛水,以供所谓饿鬼食用的器具。王寅冲自然不知道这些露盘的作用,他的目光反而被殿宇门楣上高悬着的“大雄宝殿”匾额所吸引了,看着这苍劲挺拔的四个大字,王寅冲顿时为之肃然起敬。
随着广智主持缓慢进入大雄宝殿之中,首先映入王寅冲眼帘的便是三尊结跏趺坐的金身佛像和一群在佛像面前盘膝而坐、敲打木鱼诵经念佛的和尚。只可惜王寅冲对这三尊金佛一个都不认识,反倒是大殿两侧供奉着的十八尊栩栩如生的铁铸鎏金塑像,让王寅冲猜到它们极有可能就是十八罗汉。
就在王寅冲感到惶惶不安之际,大殿的殿主从里面迎了上来。广智主持便赶紧对这名殿主说道:“你将这位小施主领到南门去见棋王吧,今天寺内来了多名贵客,老衲得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殿主神态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王寅冲一招手道:“小施主,请随我来!”
王寅冲看了广智主持一眼,稍一迟疑,便随着这名殿主一起向着殿内走去。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大雄宝殿南侧的一处圆形洞门旁,门额上有隶书砖雕的“性空世界”四个漆黑大字,洞外的树木、房舍透过洞口遥遥可见。
“小施主,请进去吧。棋王就在里面等你,贫僧就此告退!”殿主说罢,便退开一步,径自转身离去了。
王寅冲虽然感到颇为纳闷,但由于想见“锦城棋王”的心情非常迫切,所以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洞门处走了进去。
在门内右侧的一棵青翠的大树旁,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桌旁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虽然这名老者的神情看上去较为憔悴,但王寅冲依然能从其眉目间一眼辨出他正是自己的象棋师父王质!
从去年的三月初到今年的九月末,算起来,王寅冲已经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没见到这位师父了。对于这位从小将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师父,王寅冲其实在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至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