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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围城打援

暗夜里赵云突然出现,一袭白袍银甲,人如虎,马如龙。在他身后近百骑紧紧相随,犹如一只箭簇,瞬间穿透了在我看来坚不可破的中垒营。

因为箭头之人是常山赵子龙!

手中亮银枪与赵云心意相通,重盔重甲的中垒营在他面前仿佛不设防一般,每一枪都能挑着对方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刺入。每次出手之后,魏军必有一人捂着冒血的喉咙倒地。赵云枪法精妙,平日上阵杀敌力道恰到好处,不浪费分毫。可是今天为了救我,情急之下枪法更添了一分天下无双的霸气,战至燃情处,更是一枪挑飞中垒营士兵,单臂较力凌空甩了出去!

曹军在赵云这尊杀神面前纷纷退避,让我们士气大振,奋力冲了上去与他们会合。赵云见我无事,又上前杀了一阵,带我撤退。

斜刺里猛然杀出数百名曹魏精骑,想要截住我们,赵云挥枪迎上。

“铿!”

“咦?”

这支魏军的主将,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竟然挡住了自己必杀的一枪。

“敌将通名!”

“大魏征东大将军、大司马之子,屯骑校尉曹肇。”

竟然是曹休的儿子!

曹肇,魏国宗室第三代中的翘楚,容貌俊美,有当世才度,深得曹睿宠信。他天赋过人,武艺超群,这次一起到了长安,征得曹睿同意后带着数百骑来到前方,只为图个新鲜。他本以为中垒营万无一失,所以一直只在远处观战,直到赵云杀到,忍不住技痒,才想来跟他一较高下。如果他早些出手,我已经没命了。

曹肇枪法飘逸,与赵云战三十合,不分胜负。

赵云内心产生了一丝犹疑:魏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能与自己战平,人才何其多也!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

与他相比,曹真更是心惊:这赵云老迈年高,须发皆白,厮杀许久,更有挑飞中垒营兵士这样耗力之举;自己年轻气盛,自幼得名师指点,身负绝世武力,竟然在他面前讨不得一丝便宜。

战五十合,曹肇依然不落下风,而回过神来的中垒营配合曹肇的人马重新围拢上来,更远处,追兵已经渡河,火光愈发清晰。

赵云顾不得其他,先是奋力一枪将曹肇逼退,而后长枪疾抖,使出了毕生绝学——七探盘蛇枪!

赵云年轻的时候师从枪神童渊,习得他成名技百鸟朝凤枪。后来,自己征战多年,对枪法的理解更进一层,在“百鸟朝凤枪”的基础上领悟出七探盘蛇枪。枪法的精髓在于,能同时刺出让人眼花缭乱的七个枪花,分别取敌眉心、双目、鼻、口、咽喉和心脏。每一招都是虚招,但每一招也都是实招。此招一出,赵云自信,除非童渊再生,否则无人能敌。

然而,让赵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曹肇的确没有办法破解,却也没有死——因为他压根没有接招。

赵云出招的那一刻,曹肇心底寒气斗升,他已经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抵挡,那是绝顶高手之间的感应。所以他毫不迟疑,直接滚落下马,翻到了旁边的杂草丛里。曹肇摔得不轻,华贵的衣甲上身上沾染了不少杂草和土,样子虽然狼狈,但好歹保住了小命。

赵云不由得暗赞一声,此时曹真的大队追兵已经赶上来了,他杀退我身旁的魏军护着我加速南行。

只是,随他来的骑兵中有几人冲的太深,陷入了魏军重兵包围,见我们离得越来越远,大呼:“将军弃我!”

赵云回首凝视,那几人已然命在旦夕,他虎目含泪,咬了咬牙决绝道:“保护陛下,走!”

他从来不是一个抛弃袍泽的人。当年汉中之战,部将张著被曹操主力大军围困,只带几十骑出营巡视的赵云单枪匹马杀入曹军把张著救了出来。此时为了优先保障我的安全,我不知道他的内心受了多大煎熬。

我们安然退到了故道谷口,魏军忌惮赵云不敢逼迫太紧,在汇合了曹真的大队追兵后,才慢慢跟了上来。

赵云得到赵统的传信时还在回军路上,为了我的安危,他将全军交给邓芝,只带了百十名骑兵和数百人亲兵步卒急忙来援。我们到谷口的时候,这些步卒也不过刚赶到,正好接应了我们。一天之内,王猛、兀突骨为了掩护我先后战死,我悲痛莫名,丝毫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

赵云去谷口查看魏军情况,见他们只是牢牢围住谷口,并未发动进攻。

回来以后他问过陈仓城战况,忧心忡忡地跟我说:“陛下,曹真与臣在箕谷一战损失不过三四千,在陈仓伤亡超过万人,战力应当还有不下五万。但据臣观察,谷口的魏军不过一两万人,也就是说至少有三万人马不知去向。”

我顾不上悲伤,略一思索,问道:“子龙的意思是?”

赵云点了点头:“不错,围城打援。只怕从得到张郃败退消息之刻起,曹真的目标,已经不是陛下了,而是丞相!”

顺着赵云的思路,我慢慢回忆守城的后几天,好像确实曹军人数有所减少。只是当时我们兵力也损耗严重,压力并未有所减轻,所以一时没有察觉。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因时而定,因势而定。曹真不愧为名将,其实他最开始并没有打陇右军的主意,毕竟那是我军主力,主帅又是诸葛亮,他没有把握。但是,当张郃突然败退的消息传来,他敏锐地感觉到,诸葛亮才是最大的威胁。张郃的本领他是知道的,兵力并没有多少劣势,又是防守,竟然这么快就被诸葛亮击败。张郃来信中,诸葛亮的诸多手段让他感到心惊,再加上这些年他们也知道益州实际主政的人是诸葛亮。于是,他与张郃商议,定下围城打援的策略。只要把诸葛亮和他的主力消灭,蜀汉必亡,区区陇右算得了什么。

我跟赵云心急如焚,生怕诸葛亮中了埋伏,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跟诸葛亮取得联系。

诸葛亮内心不安,才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天还未明就下令集合全军出发。他们顺汧水疾行几十里,过了隃麋,到达一处河谷,离陈仓已经近在咫尺。

陈仓处于关中,八百里秦川沃野,缺少高山。这里左滨汧水,右临土坡,已经是关中少有的地势。诸葛亮还未派人去打探,前方和西面山坡上突然出现无数魏军,旗号为“大将军曹”。

魏营中传令兵出阵喊道:“大将军有请西蜀诸葛丞相答话!”

诸葛亮稍稍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襟,坐着四轮车缓缓出列,一边摇着手中羽扇,一边观望,曹真这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魏军中出来。

曹真今年五十多岁,身形雄壮,不怒自威,一出列便对诸葛亮说:“诸葛孔明,枉你号称智者,不在西川保境安民,却不远千里来与我大魏争长短,如今你后路已被张儁乂阻断,插翅难逃,还不投降?”

诸葛亮轻蔑一笑:“曹子丹未免托大了,就凭你们二人只怕留不住我。”

说完,向后瞥了一眼,淡然回阵。

张郃么?早就知道了。

诸葛亮云淡风轻的样子反倒让曹真有些摸不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左临大河,右隔高坡,诸葛亮现在所出的已经是兵法上的死地,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为免夜长梦多,曹真回营后立刻下令发起进攻,同时让人传令张郃共同出兵夹击。

变故骤生,汉军却丝毫不见慌乱,诸葛亮登上楼车,将各色令旗有序挥动,口中念道: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

八阵中的首阵——天覆阵!

军中各部得令依次行动,三万多人的大军源源不断地运转开来。天覆阵是八阵图中的主阵,攻防兼备,防守时稳如泰山,进攻时动如烈火,可以轻易变化成其他阵势。

曹真虽然不知道八阵,但他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了不凡之处。蜀军战阵精奇,运转流畅,透露出冲天的杀气,让他心惊不已。此时,前部已经接战,后方张郃传来消息,也已经催动人马进攻。

八阵一旦发动,便可自行运转,除非变阵,否则不再需要指挥。楼车上跟在诸葛亮身侧的只有姜维一人,尽管是降将,但诸葛亮对他却是青睐有加。姜维深解兵意,对兵法的悟性在汉军中无出其右,诸葛亮有意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见姜维正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战场形势,诸葛亮问:“伯约,我教习你有些日子了,这八阵你可有心得?”

姜维惭愧道:“丞相,八阵玄妙不可言表,姜维驽钝,至今只能习得十之一二。”

诸葛亮笑道:“短短时日能有这些收获已经不错了。”

姜维见大军被围困之下诸葛亮仍然这么轻松地跟自己谈话,疑问道:“丞相,如今形势危急,为何您好似毫不在意?”

诸葛亮耐心解释说:“我本来最担心的是陛下,如今既然曹真大军出现在这里,说明陛下那边应当无碍,不然曹真早大肆宣扬瓦解我军士气了。曹真在此夹击我们,我确实没料到,但并非无备。张郃军败退之后尚有两万多人,即便军心涣散以张郃之能也能迅速重振,所以我早就派人打探并发现他们尾随我军。我猜曹真必有动作,也备下了后招,你没发现我们军中少了两个人吗?”

聪明如姜维,一点就透,略作思索后脱口而出道:“是马将军和柳都尉!”

诸葛亮面露慰色,不再言语。

激战大半天,曹真在阵中越看越吃惊。蜀军大阵杀气丝毫不见衰退,魏军冲进去的多,活着出来的少,蜀军损伤却不大。据侥幸出来的魏军说,阵中飞沙走石,一进去就晕头转向,蜀军冲击一波自己死人不少,想要反击时蜀军已退。

天色渐暗,曹真心想,只要把蜀军困在这里,他们的阵法再精妙过几日粮草耗尽也会不战自败,实在没必要填送士兵的性命进去,当即下令全军撤退据守。

诸葛亮听到魏军营中的金鼓之声,笑道:“现在才想起固守,晚了。”

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

汉军阵势突变,这是八阵的进攻阵法龙飞阵。

与此同时,魏军后方大地突然震颤起来,是大队骑兵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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