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简席地坐下,劫海剑平放在身侧,覆手的甲胄也已经还原成两条手串的样子。两兽也平静下来,双目精光闪烁,再也不复之前的草莽模样。
“大猫、霓裳!你们吞下了龙元,妖丹已成,比之自己吞吐灵气炼成的妖丹,要强的太多,你们先去山峰入口处守着,替我二人护法,等我传了唐简功法,再传授你们化形之法。”
两兽退往入口,苏玖也盘膝坐下,道:“我所炼的功法,名为煅焱战意,修得是引火入体淬炼肉身的路子。”
“所谓煅焱,煅即是煅打,焱就是火。煅焱战意的本质,就是练至身有煅锤之力,血有烈焰之勇。”苏玖右手攥拳,拳头赤红,唐简隔着数尺都能感受到那可怕的热浪,她一拳击在石头地面上,没有碎石飞溅,只有熔成石灰的一个小坑。
这两样东西?唐简瞬间想到了什么,“那岂不是跟我家的打铁铺子一样?练成了甚至都不用生炉子和买锤子。”
“你猜对了!我们的祖师爷就是个打铁的。”苏玖点了点头。“煅焱战意共有八重,分别对应武道三段九境中的第一至第八境,第一境我已经亲自上手帮你达成,接下来,就是突破第二境:生脉!”
唐简凝神细听,所谓生脉,就是以心法有意识的快速催动血液流速,随着血液流速愈发加快,与血管摩擦之后,温度越来越高,达到近乎沸腾的状态!
而一旦沸腾之后,产生的蒸汽就是血气。血气会直接散逸出血管,在血管周围血肉里流动。
此时,心法催动下的身体就会围绕全身血管外层生成网状的脉络,用以包裹这些散逸的血气。血气穿行于新生的气脉之中,此时,人就真正的超凡脱俗了。可以借助血气的力量和血液本身之力,变得耳聪目明,不畏寒暑,反应灵敏如鸟兽等等。
“呼!”
唐简吐出一口灼热的血气,睁开双眼,似乎每一块碎石都变得更加清晰了!他条件反射一般的看向了苏玖。
“九姐姐,你变的更好看了。”
唐简是发自真心说的,眼神变好之后,苏玖白皙的皮肤上依然是光洁无比,连个毛孔都看不见,从发丝到脚底,纤尘不染。
“哟!功夫长进了就敢来调笑姐姐了!”苏玖作势欲打。
“不敢不敢!我这不是夸您嘛!”
遍布全身的气脉已经改变了唐简身体的结构,他能感觉得到身体里爆炸的力量感和身轻如燕的飘逸感。
“啧啧,这就是我?”唐简拿出流苍的逆鳞当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只要再换一身青衫,就是宋玉潘安之相了。”
“宋玉潘安?那是谁?”
“没什么!嘿嘿,听县里说书先生说的,评书里的美男子。”
“臭美!”苏玖白了他一眼。
心中的好奇还是让他像真正的“看”到身体发生了什么,“九姐姐,你帮个忙,我想看看气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唐简收好了逆鳞,伸出手臂撸起了袖子。
苏玖无奈的摇了摇头,锋利的指甲弹出,在唐简胳膊上沿着暴突的血管划开一道口子,又把血管和气脉挑了出来。
唐简虽然痛的倒吸凉气,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他挑起粗大的气脉细看,气脉由比较细小的深红色管道组成,交叉编织包裹着青色的血管,手感韧性十足。
“功法传承不同,血气就不同,所生气脉的形状、颜色等等,都不一样。”苏玖补充道。
终于解开了谜团,他又借苏玖的血液把伤口抹平,站起身来感受这个全新的世界,颇有些见山不是山感觉。
他前世庸庸碌碌二十七年,从小学起就戴着近视眼镜,如今竟然能随意一眼看清极远处白大猫身茂密毛发下皮肤上的伤痕。
超凡脱俗的喜悦、难以言表的激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苏玖开口道:“血气可以灌注在兵刃上,极大的增强杀伤力,你可以试试。”
唐简心里一动,手串重新变成了覆手甲,过程也没有第一次无意间催动时的痛苦,涌动的热力随心意到达双手,只见本来通透锋利指尖利爪上,蒙上了一缕血红的雾气。
他探下身子,双手齐抓向地面,坚硬的石头在他的爪下豆腐一般,不一会儿就挖了个将近一人深的大洞。
苏玖哭笑不得,“好啦!我就是让你试一试,你挖那么深做什么!戾气这么重的杀器被你拿来挖鼠洞,真是暴殄天物。”
唐简双爪探出洞口按了一按,轻巧的翻了个身跳上地面,第一感觉竟然是饿,饿的眼前发晕。
苏玖却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只烤猪腿,“让你乱用血气!还没到第三境呢,午饭吃的那点儿东西都被你挖洞用光了!”
唐简接过猪腿风卷残云的啃光,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知我者,九姐姐也。我吃饱了,把大猫和霓裳叫过来吧!我去替你们守门!”
他提起劫海剑扛在肩上,吊儿郎当的走向门口。
这一刻,神完气足又利刃在手,他恨不得眼前赶快出现一个,不!是几个强大的敌人,一定不能让苏玖和大猫还有霓裳帮忙,好好显摆显摆自己的本事!
“大猫、霓裳,你们过来。”
唐简身后传来苏玖的呼唤声,他现在视力极好,听力也不差,“化形篇”他也听了个大概。
化形之法起源于哪位妖修已经不可考,或许太古时代的那些巨妖看到先人祖圣以微末之躯就能与自己对战,就领悟了人身乃是修行之本。
化形的要点,就是妖丹。
飞禽走兽灵智初开就懂得了自我思考,而后,血脉中来源于太古时代巨兽先祖们的本能,促使其吸纳驳杂的天地灵气入体,吐纳温养,结成粗陋的妖丹。
这妖丹纵然粗陋,也能反哺它们的灵智,让它们渐渐拥有相当于人的智慧,并且知道“人”是最适合修炼的身体,最终,魂魄可以出体。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他们见过人或者杀过人,抑或有高人指点,就可以寄魂魄于妖丹内,忍受剧痛将原身寸寸崩毁成最基本的一大团血肉,再重组成它们心目中最适合自己的“人”的样子!
妖丹之力也至此耗尽,不复存在。
二白开以龙元为基,瞬间结成了妖丹,而普通妖修从开智到结丹出体往往需要几十甚至数百年!且伴随着种种凶险,稍有不测就会前功尽弃,重者甚至会身死魂灭,永远消逝在天地之间。
白大猫悬浮在头顶的妖丹是个拳头大小的圆球,红黑相间的球体上交叉缠绕着青白色的网状电弧,明灭不定。
白霓裳的妖丹则是通体青绿色,氤氲着绿色的雾气,似是有剧毒。
唐简远远只听到两声脆响,二白原身已经崩解成两团血雾!
血雾在半空中妖丹的照耀下逐渐收缩成小团,随后小团分成上中下三股,分别演化成大脑、心脏、肾!
“三丹田!”托前世看了太多闲书的福,这一点他还是能想到的。
神奇的“成人礼”还在继续,由三丹田开始,内脏骨骼血管大筋肌肉皮肤等等,层层堆叠,两人渐渐成型。
白霓裳的化形背影青丝如瀑,修长圆润又婀娜多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唐简闭上了眼,白大猫的身形,就是一个倒三角形的壮汉。
苏玖也转过身去嗔怪道:“快幻化两件衣服穿上!你们可是以龙元为基结成的妖丹,化形所用的丹力不过十之一二,幻化两件衣服又有多难!”
白大猫干脆得很,直接幻化了原身花纹的一身皮裘装扮。
白霓裳细细观察了一番苏玖的衣着,也像模像样的幻化了一身雪白的的曳地长裙,肩头微露。
她忽的就跪下身子,怯生生的开口道:“师父。”声音如环佩交击,十分悦耳。
白霓裳狠狠捏了一下身旁白大猫的大腿,低声道:“呆子!快行拜师礼!”
“师父!”白大猫回过神来,也有样学样,跪拜苏玖。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隐隐的风雷之意。
“叫姐姐!不准叫师父!我有那么老吗?!”苏玖轻振裙角,把两人扶了起来。
“是,九姐姐!”白霓裳捂嘴轻笑。
“你们复归原身再变回人身试试,或者只把原身一部分显化在人身上,多试几次,完全领悟之后才是化形大成。”说罢她又亮了亮自己的九条大尾巴。
话音未落,白大猫双手环抱起白霓裳,一溜烟跑出了山缝,随后自己化成原身,让白霓裳以人身蛇尾的样子,骑在他的虎背上,双手环抱住粗大的脖颈。
他放开四足奔跑不息,带起地上的碎雪把两人笼罩在一起,开心的像两个孩子。
唐简蹲在山缝门口看着远处的师弟师妹,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修行如逆旅,但只要能得一人心同往,便不再孤单了。”苏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唐简身旁,幽幽叹道。
“九姐姐得到过某个人的心吗?”
“也许吧,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呢。”她莞尔一笑。
唐简眼角余光里倒映出一抹青蓝色的冷光!眨眼之间青光落地,迎风长成了一座森然的囚笼,将雪地里撒欢儿的二白笼罩在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甚至连苏玖没来得及从忆往昔的情绪里收神,二白就已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