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玄色大陆是一片黑暗的深渊,那么人族的领地——溯雪之都,就是玄色大陆上比较奇异的地方了,人族不像魔族领地——暮色疆西,会到处设置路灯,定时点燃晶核,并用不同的魔法控制晶核的亮度,制造出昼夜交替的假象。
人族长久来都是处于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在某个生命陨落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光明,不过这里的人大多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魔族取走维系生命的晶核,痛苦的死亡。
其实在大多数魔族眼里人族、妖族就像牲口一般,魔族会用适当的资源来培养人族,也会定时屠杀人族。不过由于魔族生性嗜杀,大多数时候的屠杀人族并不是为了取晶核,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因此初代魔族为了维持人族晶核的可再生,特意设置“魔戒日”作为魔族固定的每年一次释放天性的狂欢节。在这一天有大批魔族会来到溯雪之都进行屠杀人族的残忍比赛。
不过最近几年,不知为何向来怯懦的人族奋起反抗,这其中还有不少天赋不错的人对魔族下咒,因此魔族长老会决定派出实力强劲的魔族去坐镇。许佑便是这回抽到去坐镇的魔族代表。
他看着这个向来寂静,灰暗的城市此时正处于一片腥风血雨之中。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的陨落,溯雪之都霎时间充斥着从未见过的光彩。人们在光芒中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匆忙逃窜,而魔族似猫捉老鼠般戏弄着人族,在这灿烂的光芒下只见一片血流成河。许佑忽地对魔族的这副嘴脸升起一股厌恶之感。
他想起了自己那死于人族之手的师兄,少年缓缓走回营帐中,不再关心外面的血流成河。猛地抄起桌上的酒坛,大口灌着烈酒,眼神凝视着地面,将剩余的酒全洒在地上:“师兄,说到底我们又与那人族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害死了你,我恨他们的反复无常,恶他们的恩将仇报,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冷血无情呢?”
少年素来晴朗的声音中染上了些许暗哑:“师兄,你愿以身化光,可是我不知道这世间的人值不值得我这样做,我还没有看过这大好河山,我还没有……呵,说到底也不过是我想要苟且偷生罢了,师兄,我也想潇洒肆意的活着,我也想尝遍天下的美酒,我也想和心爱的姑娘到白头啊……”
许佑手掌一翻,一簇小小的火苗便在他手中燃烧,这火光不似火魔法的明亮、炽热,却很像是人族晶核燃烧后的景象,明亮而没有温度,仅仅只是光。而少年的手渐渐溶于火光中,忽地光又变小了,少年的手自火光中出现。好似少年就是这光的一部分。
许佑反复做着这样的游戏,似在火光中看到了那个温暖明亮的大师兄……
许佑在很早以前其实并没有名字,也不是什么许家大少爷。他诞生于天地鸿蒙之中,是创世神明在捏造玄色大陆时,随手创造,用来照明的火种之一。他自诞生起便和师兄弟一起陪着创世神,他看着创世神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他创造的三个孩子,来更好的维持玄色大陆的稳定。
直到有一天,创世神意识到世界不能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于是决定用最后的力量化为这世间的光明,不过大师兄拦住了他。
“师傅,我愿以身化光,您且留下,好好看着您创造的世界吧。”
创世神明,无奈的一笑说到:“孩子,你还没有领略过这世间的大好河山,还没有尝过那令人流连忘返的美食,还没有遇见过那个让你愿意执手一生的姑娘……当你体悟过这些,若还不变初衷,再以身化光也不迟。现在还是让我这个老头子,完成最后的事吧……”
于是神明素手一挥将火种洒向人间,隐藏于各个种族之中:“你们就替我这个老头子,好好去领略这是世间万千吧。”
从此许佑被封印记忆变成了魔族许家的大少爷,直到最近去雪窦山帮叶语取东西的时候才觉醒了记忆。
其实许佑骗了叶语,他之所以被困在雪窦山不是因为守山魔兽,而是记忆的觉醒,他们火种有一个特殊的能力“死亡传承”,就是再一个火种消失之后,其他火种会接收他所有的记忆和法力。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接收到了大师兄的记忆,看到他长期以来一直被囚禁在人族,为他们提供光明。而人族由于沾染了大师兄的“光”,晶核才更为耐烧。不过在那一天大师兄终是死于人族无尽的掠夺之下,可到死人族还唾骂他是怪物……
在大师兄记忆与法力的刺激下,他也依稀恢复了点自己的记忆,不过不知道师傅当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至今世界仍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玄色大陆的天道也隐隐有崩坏的趋势。
许佑没有想过天道,这个创世神明三个孩子中最像师傅的那一个,竟然会是最早出现问题的。创世神明的三个孩子,因果是为不像师傅的,师傅素来主张体验人生百态,但不要纠缠于别人的因果之中,但因果却自有一套理论,常常参与别人的因果,率性而为,洒脱如因果,却能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至于师傅的第三个孩子,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施展能力,因为师傅说过,她最大的作用就是不要动用自己的能力,让一切顺其自然,那个孩子素来沉默寡言,自师傅创造各个种族后便入世远游,自此谁都没有再见过她。
“咚咚……”战鼓擂响却是“魔戒日”结束的信号,许佑收回了火光,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随意收拾了一下营帐,站在风中散了会儿酒气,才跟上魔族的大部队回了暮色疆西。
此时魔族笼罩在一片星星点点的朦胧灯火中,许是“黄昏”亦或者是“黎明”。许佑向长老会交代好这次出行的工作后,便偷偷溜进了叶语的小院。
此时叶语犹在睡梦中,许佑看着叶语宁静的睡颜,知道自己算错了时间,此时因该还是暮色疆西的“黎明”。
叶语似察觉到了许佑的到来,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隐含金光的双眸映入许佑的视野。许佑敏锐的感知到叶语气息的变换,虽然和叶语很像,但这个人不是叶语,她身上有对自己很浓烈的杀意。
许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你是谁?”
茜打量着许佑,似乎在衡量他的价值,也似乎在压抑自己的天性:“你就是火种?”
许佑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手:“你是天道的意志?”
“哦?你倒是奇怪,似乎别人见到我的第一眼都会把我错认为天道吧,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天道的意志?”茜,眉头一挑,似对许佑的敏锐有点出乎意料。
许佑,轻轻咳了一声:“我是看着你们诞生的,你和天道的气息是很像,不过仔细分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茜,缓缓起身,直视许佑:“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怕我杀你?”
许佑淡笑:“恐怕你还无法很好的操控这具身体吧?”说着便轻柔的抱住了少女,“言言,我回来了……”
随着少年的呼喊,叶语眼中的金光逐渐消失,墨瞳恢复清明:“阿佑?你怎么在这里?魔戒日结束了?你有回许家见见阿姨还有伯伯吗?……”
“嗯”少年淡淡应了一声,便将少女抱得更紧了,声音中染上了些许委屈,“言言,我一来你就要赶我走……”
叶语温柔的拍了拍许佑的背,似是察觉到了许佑情绪的不对:“阿佑,今天可是又遇着什么事了?”
“言言,我曾与你说过我一个视如长兄的朋友死于人族之手,可是我今天看到魔族屠杀人族,我觉得我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我……”许佑眼神中带着几许迷惘,素来张狂的眼中没了往日的爽朗。
叶语心疼的看着少年迷惘的模样,柔声说到:“阿佑,我不知道……阿佑,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判断自己做到对还是错,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是用规则来衡量自己的对错,而忘了规则本身也有出错的可能,但阿佑,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去试着改变,去尝试我们没有做过的选项,然后去判断当初自己的对错。”
许佑此时觉得叶语的话有点耳熟,很像是以前一直跟在他后面甜甜的叫他“哥哥”的天道——那个是规则如生命的人,那个致力于制定出世间最完美规则的人。便不由得用当初自己责骂天道的话回答道:“言言,我们是可以做很多尝试,可是我们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而有些尝试的代价我们付不起。。”
叶语也觉得奇怪,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认同这些话,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强烈的表达欲,想要将这些话告诉许佑,想要向他证明自己是对的。叶语努力压下心中的怪异,转移了话题:“阿佑,对了先不说这个,我做了一些糕点……”
许佑好笑的揉了揉叶语的头:“你呀……别担心了,我是遇到了点事有点迷惘,但还不至于迷失自己,你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