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听音识人,想知道一个人类是好是孬,单听他的声音就可以猜个大概。有的人讲话高亢尖锐,是争强好胜、好大喜功之相;有的人讲话温和沉稳,这类人有同情心,却很难被他人意见左右;有的人讲话或沙哑或圆润,是对自己的行为认知有高度的认可,却也常自以为是......
万事万物皆如此,妖也不例外。玄月侧耳倾听之下,发现面前鹿妖足印声生气渐弱,区别于正常鹿沉稳有力的踏地之音,这老鹿妖的步子虚浮且无力,作为一只本应身体强健远超走兽的妖,这声音显然是时日无多。玄月这样想着,身子不可见的缩了缩,一副老实模样,万一有何变数,它也便见机行事。
柳圆将前因后果与大家细细讲来。
柳圆本是一株石中柳树,诞生于离此地千里的人类世界中一个叫做“公园”的地方。虽起于顽石,但她不断地吸收养分,得天地庇佑,活了下来,又经过百余年,这坚韧的石中柳树重获新生,有了灵智,再后来,一双叶成了它的眼,两根枝成了它的耳,它已能观看思考。
刚开始柳圆不分男女公母,更不懂修炼之法,来来往往的人类让她能够听得懂人言,但却异常惧怕人类。它害怕顽皮的孩子折了它细细的柳条演练某个名字起的狂拽霸酷的鞭法;它害怕健身的老人用后背摩擦它娇嫩的树皮;最让它害怕的莫过于人类之中名叫“情侣”的物种,他们总是成对出现,你侬我侬之余总带着一把小刀,没事了就找棵树刻下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殊不知有的树甚至活不过百年。这还不算完,万一“情侣”物种分手,变成一只男人类或是女人类,他们往往会状若癫狂的那把凶器冲过来把当初刻下的海枯石烂誓言通通撕烂,要是遇到极端不正常的,把树连根砍断拿走烧掉也是有可能的。
后来,听来往的人类说,“公园”变成了“学区房”,施工期越来越近。若是寻常的树妖,仅仅产生了灵智,顺着风势也许可以挥动一下柳枝,但绝无可能离开养育自己的大地独自移动。但柳圆不同,它的根本就扎在一块石头上,仗着可以移动的先天优势,柳圆每天傍晚辛勤努力地蹦跶,每天一个小目标,坚持着坚持着,施工期到了,柳圆也成功从园中区域蹦跳到了公园边缘。可惜,两米有余的铁栅栏让它心生绝望。这座公园马上就要夷为平地,而自己极限蓄力也就跳个一米。
它自不甘心,枝条并用,挂在栅栏上,却被铁栅栏刮了个遍体鳞伤。
这天夜里,听闻行人说公园明天就要拆,柳圆正在暗自绝望,突然,一只巨鹿从天而降。这巨鹿体长两米有余,膘肥体壮,头上两角茂盛如树,月光一照双角精光发亮,整只鹿十分神气。它四足轻跳,一举越过让柳圆遥不可及的铁栅栏,只留柳圆观其背颈。柳圆自知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虽然此处无风无雨,它也是憋足了劲不断跳高,希望巨鹿能够发现它。可惜,那巨鹿四蹄轻健有力,转眼消失在街角。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消失,柳圆暗自绝望,这时,微不可查的声音在铁栅栏外响起。
柳圆睁开柳叶眼一瞧,是那巨鹿回来了!它双目流露出不舍之情,看向园中的一草一木。“轰”柳圆蓄力一跃,比往常跳得还要高上几分......
这巨鹿名叫陆鸣人,正是她和小金口中的陆伯伯,也是陆鸣人口含柳圆妖化真身走了千里路来到了九叠山,让柳圆在此地成功化形。此恩同再造。小金与他们遇上,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暂且不提。
陆鸣人为鹿善良,极重享受。当初陆鸣人灵智初成,还赖在公园中不走,就是因为那里的饲料营养丰富还好吃。也许正是应了功德果报之说,当初它和柳圆来到此地时修为很是相近,但它百年间便悟出神通,修成了二重天大妖,此等潜力,也算得进天才之列。
怪就要怪陆鸣人修成的神通太过扎眼,别的鹿都是什么一鹿平安、鹿鹿畅通之类的辅助系神通,能够对妖进行赐福,这都是扩充妖脉和气生财的好神通,但陆鸣人的神通偏偏不走寻常路,它的神通名为:指鹿为马。这一神通的实战与辅助能力兼具,若是它指向自己发动神通,就可以获得远超自己常态的体力、耐力和灵敏度,若是指向敌人,可以让敌人周身妖力紊乱,仿佛变成了另一物种。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早几十年的九叠山是块孕育英雄的宝地。跟现在比,那时的九叠山还算太平,虽然匪患恒生不绝,但匪患都是小股出现的散兵游勇。又但由于首长对这里很是照拂,便形不成什么恶妖当道的难堪局面,以大妖实力倒还镇得住匪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作为一只有能力的大妖,为鹿善良的陆鸣人热血涌上头,顺势走上了行侠仗义的道路。
可近几年来,首长不再照拂此地,附近的三大组织:第三组织云里霭、第六组织修罗宫和第七组织火云间也频频向九叠山地区伸手,九叠山匪患早已今非昔比,几只落草为寇的大妖横空出世,将各小股匪患拧成了团,还起了个威风的名字:妖风寨,妖风寨中光是大妖就有三名,手底下更是有一十三名一重天巅峰的小妖。而这些匪患背后,究竟是哪个组织在其后撑腰,还不能确定,但肯定是平头小妖们惹不起的存在。
早年间行侠仗义的妖遭到了报复,一个比一个惨,四蹄如风的羚羊斗士被打断了腿,妙音伤敌的黑驴王子被打伤了肺,铁棒无敌的紫竹精被打折了腰……陆鸣人在大妖之中算是比较强的,抗住了好几次报复,结果妖风寨直接派出一名善使毒的大妖,给陆鸣人下了火毒。这是妖能干得出的事?
小金和柳圆固然着急,但毒若是这么好解,还算什么报复?只能由着陆鸣人的身体日渐衰弱。一日,一只逃难的二首赤焰蛇妖经过九叠山,夸下海口,自己的毒能毒倒大妖!这话传到了小金耳中。
能毒大妖,也就能解大妖的毒,赤焰蛇恰好是火属性,又是洪荒异种,不像是撒谎模样。
看着行将就木的老鹿,柳金二妖毅然与赤焰蛇约谈了一番。妙就妙在柳金二妖太过缺乏社会经验,三言两语之间,底牌被赤焰蛇窃了个干净,都还没问清楚赤焰蛇能不能解毒,就签下了类似于生死状卖身契一样的不平等条约,给陆鸣人留了封书信,便跟着赤焰蛇去充当打手。陆鸣人一担心,又雪上加霜大病三天,这一病就再也找不回二妖了。得到两个无脑打手的赤焰蛇自然心中狂喜,接下了黑市上最大的单子——洗劫连横山交易互联大会上赚的最多的妖并灭口。众妖不知道的是,这正是连横山老大下的单子。苗小天一行与赤焰蛇一行到得连横山的关口,恰逢石冠来基层“拔毛”,连横山的妖老大与石冠达成共识,让秋叶顶替了贪污公款的罪名,又将苗小天等妖远去的方位主动告知了石冠,此后种种事端,便是此因惹出的果。
前因诉完,柳圆又将与众妖相识奋战的经历简单告知了老陆头。
柳圆讲的兴起,最后与石冠大战的收尾还未讲利索,图浪就将剩余的半截赤焰蛇胆整个掏了出来,半截蛇胆被妖力托起浮在空中,一股异香沁入众妖口中,陆鸣人鼻子动了动,心中暗道,绝对是大补,转头朝小金说道:“如此宝物绝不能浪费,金儿,你去把贾医生叫来,看看多少些能治我的病。”
小金应了一句,脚步轻盈走入院中,头一甩,舌头如弹般弹出,“当”,舌头击在了院落东北角的一面旧鼓上。而后小金闭上眼,又默数了三秒,而后舌如鼓锤,射向旧鼓,按照三短音两长音的顺序,足足敲了三遍。而后舌头回归原状,回到陆鸣人坐席边。陆鸣人微笑解释道:“早年间小老儿我突发奇想,将我的神通指鹿为马用在各种物件之上,虽大多数都损毁,却造出这么一个能够传音千里的奇特宝贝,只要让妖记下一个指定节奏,再在鼓面上拨打这一指定节奏,就能将声音单独传递给那只妖。”
众妖感叹之时,玄月耳朵忽地动了动,又过了一会儿,众妖都抬头望向北边,那边传来巨大的“隆隆”的声音。
声音在近一些,众妖看清了来源的模样,这是一黑色轮子般的东西,速度极快,眨眼间冲入院内,滚到众妖跟前却还没有收力之相。黄有智挡在众妖身前,双臂肌肉鼓起,色如黑铁,双掌一上一下顶出这黑色轮子,生生止住了轮子的来势。
“我说老病鹿,你的鹿角怎么变得有劲了?往常起码十息才能止住我的车轮式。”止住了的轮子发出声音来,同时那被止住的轮子原地一晃,伸展站立成妖,刚才原是它蜷缩着身子,变成了车轮形状。这妖人立在地,后背似有黑亮黑亮的甲壳,不算太高,两只藏起的双爪尤为锋利,嘴巴尖尖,似是只穿山甲妖,它并不掩藏自己的气息,散发出大妖的气场。黄有智也不回头,紧盯此妖,冷冷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苗小天等妖自然知道黄有智语中含义,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只大妖,冲进来的势头还止都止不住,有种前狼后虎的临敌感。
陆鸣人自然知道这是问他的,他清瘦的脸笑了笑,说道:“小友,这位贾道友若是真的想伤你等,绝不会是如此做派。”像是为了配合老陆头所说一般,那疑似穿山甲的妖双肩向上一鼓,背后的黑亮甲壳竟变成了一根根锐利尖刺,这竟是只刺猬妖。刺猬妖挺身道:“在下贾大为,外号通地神医,刚才小金娃娃连击了三次,寓意十万火急,我着急之下只得以车轮式赶赴此地,我的车轮式是靠嗅觉感知前进方向的进攻、疾行招数,不巧五年前被妖风寨报复,失了嗅觉,没有准星,还望小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