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闭上眼,努力把火压下去。
她知道他说的本来也没有错,本来自己就是退步了,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她也听到同学们的议论,无非就是一些幸灾乐祸的话,她没有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为不值得。
可是为什么自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在听到他的奚落和嘲笑时,还会传来一阵阵刺裂的痛呢?
“班长,你说这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好受吗?”
徐东远的声音咬住了她的耳朵,心突然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这个火,她忍不住了。
“你说的没错,我承认了。”她睁开眼。
眼里的失望和自我厌恶让徐东远的心微微一震,嘴里了还没说出来的话就这样堵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了。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语气淡淡的,说话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所以,现在麻烦把成绩单还给我。”程曦的眼睛直视着徐东远,眼睛不躲不闪。
徐东远拿着成绩单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来,程曦一把就从他的手里抽走了成绩单。
马尾好像松了,程曦抬手紧了紧,重新回到座位,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
徐东远坐下来,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看不懂程曦,她当初是那么的的高傲自信,她是好学生,老师的心头宝,表面上对谁都友好,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从来就看不上他这样的人。
明明很讨厌,为什么还要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是想拯救谁吗?
这些所谓的好学生,都是这样的,看不惯乌烟瘴气,却非要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明明心里讨厌的要死,嘴巴上还要说,我这是帮助同学呢。
他突然很想,很想把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清高自傲全给打碎,他想让她低头,想让她后悔,想让她狼狈。
今天,他如愿了。
可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对不起。”
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讲,太陌生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就彻底堕落了,横行霸道,别人也因为他的人或是他的家世背景对他退避三舍。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所以不需要得到别人的原谅。
可是现在这三个字,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地脱口而出。
程曦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忍不住抓紧衣角,松开,又抓紧,“其实你没必要道歉的,你没有错。”
“对不起。”徐东远又重复了一遍。
程曦身子微颤,从头到脚都快凉透了。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本来就是这样的。”
“本来就是我没用,我活该得到这样的结果。”程曦把脑袋捂得紧紧的,死死地捂住耳朵。
“我爸我妈没时间管我,罗丽也抛下我了,我一向引以为傲的成绩也把我放弃了。”程曦眼睛紧紧地闭着,声音无力,低声哭着。
徐东远看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
心里真他妈的心烦。
“别哭了。”明明是安慰的话,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却是凉飕飕的。
程曦心里委屈,哭得愈发凶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接着一个往下坠,止也止不住。
“......”
徐东远从小没见过女生哭得这么凶,除了他妈,也就是因为那件事。
想到这,徐东远的眸光有些暗淡,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就那么坐着,支起一只腿,踩着前面同学的凳子,胳膊搭在膝盖上,手里着拿着一支笔,一个劲地转着。
程曦终于哭歇了,她找徐东远要了一张纸,擦了擦眼泪。
“打扰你了,我一时间没忍住。”
徐东远没说话,他翻了翻裤兜,掏出一样东西,扔到程曦面前。
程曦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糖,草莓味的。”
程曦看着丢在桌子上粉红色的糖果,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糖是软糖,不咯手,糖纸也很漂亮,磨砂的糖纸,摸起来手感不错,上面还印了可爱的小草莓。
程曦把糖塞进嘴里,悄悄地抬眼看了徐东远一眼。
他是一个骨相很好的男生,棱角分明,手指修长漂亮,下颚线简洁利落,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穿着,慵懒随性。
没想到这样一个男生,随身会带着糖,还是粉红色的草莓糖。
徐东远察觉到她在看他了,眼珠动了动,没说话。
程曦一惊,连忙收回目光,端端正正地坐好,认认真真地嚼着嘴巴里含着的糖。
软糖有点粘牙,程曦干脆就含在嘴里,等着它化了。
徐东远不说话,罗丽也不说话,两个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空气里,只有程曦嘴里偶尔传来的吞咽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呃……”
“那个……”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程曦没想到他会开口,连忙又开口。
“你想说什么,你先说。”
徐东远没回她,头微微后靠,“你很优秀。”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程曦每一个字都听的特别清楚。
但她不敢相信徐东远会说出这样的话,耳朵侧了侧,她想听的更清楚些。
“你刚刚说什么?”
徐东远饱含深意地看了程曦一眼。
“装。”
“……”
“好。”程曦无奈地耸肩,“谢谢你的夸奖。”
“不用。”
程曦觉得这种聊天真的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她说一堆,他回一两个字。
抬头看了一眼钟。
快一点半了,再过二十分钟,别的同学也该结束午休,来上课了。
她想出去走走,今天居然没控制住情绪,还在他面前哭了,想到这儿,程曦浑身不自在,耳根子火辣辣地烧着疼。
程曦起身,想出去。
徐东远支着的腿,突然一横,拦在她面前。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程曦有些好笑,“那你想说什么?”
“女生那些弯弯绕绕我不懂也不想懂。”
“但是你这个人不错,至少在我看来。”
“没必要总是在意别人的目光。”
“你自己没有做错,那不就得了。”
“管那么多,不累么。”
最后这句话徐东远就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东哥,东哥。”教室外面突然很吵,是和他打球的那帮人,看见徐东远边上坐着的程曦,都不怀好意地笑出声。
“都嚷嚷什么。”徐东远起身,把原先半挂在腰上的校服,解开,随意地搭在肩上。
走出去时,过道上有把凳子,不小心挡住了他的路。
徐东远没耐心,他直接一脚踹开凳子,“嘭”的一声,凳子顺着他的力滑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