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陵呀!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要不要来婶家坐坐。”
卖鱼的王婶一抬眼就见到从这过的江陵,热情的招呼她进来坐。
“王婶,我有事要先回去,改天来。”
被唤的女孩回头笑着拒绝,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两边的酒窝慢慢展露开来,像是要甜进人心窝子似的。
“好嘞,婶等你来给你做红烧肉吃。”
江陵声音响脆的应了一声。
一辆自行车从巷口驶了过来,江陵机警又熟练的往旁边避过。
自行车带起的一瓢黑水溅了满地。
黑水巷的这一块地是专门卖鱼的,道路一年到头被两边的养鱼水浸泡的发了黑,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对面家的齐婶听见了响动,握在手上剁鱼的大砍刀频率慢了下来,眼睛朝着江陵打量了起来。
白色内衬,蝴蝶领带,修身墨色外套,米色俏皮短裙两条腿简直又白又直。
“江陵呀,你怎么穿的别的学校的校服呀,不过还挺好看的。”
她前半年在市里给别墅里的有钱人当过保姆,这校服的款式跟那家别墅里的大小姐差不多,布料也看着滑溜,总之黑水巷是找不出来的。
“同学借的。”
江陵深知齐大婶八卦的属性,敷衍了一句就鞋底抹油的溜了。
江武的水果店开在巷角,还要通过一条窄窄的胡同,昨天下过雨,胡同不通水,到现在还积了不少水。
江陵一步一步捡着没水的路走,好不容易走到头了,一捧水从天而降。
真正意义上的‘透清凉,心飞扬’。
江陵重重的抹了把脸上的水,一不小心把水渗进了眼睛,微微睁开时带着微微的刺痛。
隔着一层水雾,面前泼她水的男人傻楞楞的举着个大瓢硬邦邦的僵在那里,死死盯着她眼也不眨。
“怎么,不认识你女儿了。”
男人仿佛开启了身体屏蔽功能,充耳不闻的定在原地。
“你刚刚泼我一大瓢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居然还不理我。”江陵伪装生气的鼓了鼓腮帮子,两边婴儿肥瞬间放大了一倍,跟个囤货的小仓鼠。
半响还是没反应,江陵无奈:“江老……”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飞奔到眼前的江武给打断了,他浑身颤抖的将江陵环抱起来,声音也打着颤:“囡囡,爸想你。”
江陵将头垂在江武身上,贪恋着他怀里熟悉的味道。
“江老头,你再不松手你女儿就要被你勒死了。”
江武松开手,一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还红着眼委屈巴巴的,不过还好帅大叔的颜完全驾驭了这个表情包。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在秦家过的太好了,可怜我白养了十六年的小白眼狼。”
江陵翻了个白眼,“那你刚不报仇了吗?”
“是呀,我心里可爽快了。”
江陵要被江老头气死了,从小就欺负她。
她永远也不要会忘记小时候江老头带她去酒吧,结果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她还是被邻居家的叔叔给带回家的。
结果他倒好,还躺在沙发上睡的跟头猪一样。
江武虽然嘴上不留情,可行动上出卖了他,着急忙慌的催促江陵去洗澡,生怕她感冒了。
江陵非常不情愿的被江武催着去了浴室。
大夏天的,十几分钟衣服不久捂干了嘛。
洗好澡,江陵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下楼。
江武攒了十几年才买下来这栋两层楼的旧楼,一楼用来卖水果的,二楼两房一厅就是他们俩生活的家。
“你头发这么不吹就下来了。”
临近中午这个点一般是没有人来的,江武把外面的铁门拉下,扯着江陵又回了二楼。
“你赶紧把头发吹干,我去做饭。”
“现在是夏天,我头发那么短,至于吗。”
江武充耳不闻从卫生间的柜子里掏出吹风机扔在沙发上,“你自己吹还是我帮你吹。”
“你就是毛病。”江陵不情不愿的拿起吹风机,“怪不得你娶不到老婆。”
江武嘴角弯了一截,仿佛在无声的嘲笑江陵的认怂行为。
他今年三十八了,却很显年轻,一直都是一个精致的男人,天天用发胶把头发全部向后拢,五官端正没问题,组合在一起是一个帅气又不爱笑的一米八冷酷大叔。
江陵头发只有齐耳那么长,不一会就吹好了。
江武做了两道江陵喜欢的菜,他们向来如此,家里只有两个人,他从来都不会做超过三道的菜来浪费。
只不过,以往都是做一道江陵喜欢的,一道他自己喜欢的,今天大概是太高兴了,都是江陵爱吃的。
江陵接过他盛好的饭,小老头似的的皱着眉头对这两道菜叹气。
“江老头,你是不是太想念我了,我一回来你就欣喜若狂,居然都是我喜欢的菜。”她挑了一筷子的爆椒炒肉,还有傍边的加辣红烧茄子:“不过你确定你能吃辣?”
江陵江武在吃食上一向站在对立面,一个喜欢爆辣,一个喜欢清淡。
江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可以。
他先夹了一筷子红油油的茄子在口里,又迅速塞了一大口白米饭,一口闷下去。
江武得意的冲她扬了杨下巴,如果不去看他微微扭曲的脸的话还挺像真的一样。
江陵挺无奈的摇了摇头,万分嫌弃:“出去千万别说你是我爹,我丢不起这个人。”
江武反手一双筷子就拍在江陵头上。
“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呀!”江陵暴躁的捂住头,大声道:“你刚夹过菜的,上面有油,我刚洗的头呀,你讲不讲卫生。”
“我用另一边打你的。”江武淡定的塞了口白米饭。
生气归生气,江陵还是愤愤的起身为江武倒了杯水,让他泡着菜吃。
饭后,江武把碗给洗了。
其实以往做饭的是江武,那洗碗的必须是江陵,虽然以往她总是想各种办法把洗碗的活推掉。
江陵坐在沙发上探头看了眼狭小厨房里认真洗碗的江老头,心里升上来了一阵酸酸的难受。
“我要走了。”
江陵话落,厨房里洗碗的碰撞声停了下来。
难言的寂静侵袭了这栋不大却又温馨的小居室。
江陵是弃婴,冰天雪地的夜里年仅十八岁的江武将她抱进了地下室出租房。
江武说他也没有家人亲戚,所有他们除了彼此,没有其他了。
她不知道江武年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十八岁的年龄明明还是读书的年龄,他说是因为高考没考上,可她不相信,每次她不会的作业都是江武教的。
就算是超纲大学级的大题,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列出解题思路。
为了担负起还是婴儿的江陵,江武曾在下雪天晚上十点卖烧烤摊,秋老虎时摆地摊,他们是彼此相依为命没有血缘却血浓于水的至亲。
他们都认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一个礼拜前的早晨打破了十六年圆起来的小家。
A市最高的那栋大楼也许上一年级的小孩都知道,那是秦家建的,一整栋大楼都是秦家的公司,足以见证秦家的财大气粗。
打死江陵也想不到自己是秦家的女儿,不过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虽然狗血但却是事实,她出生的时候被秦家开除的雇佣恶意弄丢。
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
真的挺狗血的。
…………
江陵拎着江武用袋子装起来的校服走了,以及一盒纯手工的绿豆点心,江武没有出来送。
她知道,他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伤心不舍的情绪,他们都本能的讨厌这种离别场面。
黑水巷离秦家帮她转的新学校很远,就像是站在两个对立面遥遥相望的巨人和矮子。
在这里打车是一种奢望,没人愿意来又偏又远还经济水平严重落后的地方做出租司机。
江陵转了三趟公交车到了学校。
最后一辆公交车因为靠着繁华地带,上车的人特别多,汗味鞋臭味各种参杂在一起。
到站下来的时候江陵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是回到了人间般的庆幸。
新学校大门两处的保安亭里立着微微打盹的两个强壮保安,不过他们很少这样,这个学校的家长都过于严苛,要是发现他们打盹那会迎来许多关于安保投诉。
只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家长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今天的温度高达三十九度,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同学都行色匆匆地避着太阳走,神情间都带着对太阳的厌躁和蔫巴。
江陵朝着宿舍楼去,她头有点晕还有点恶心,也许是中暑了。
之前江武要她拿把伞走的,不过她嫌麻烦瞒着他直接走了,她现在是真后悔了。
“秦江陵。”一声很小的,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叫住了她。
江陵楞了楞,秦江陵这个新名字她还停留在陌生阶段,她停住脚步朝那边看去,一片阴影落在了她头上。
“你终于回来了,上午王老师还问起你去哪了呢。”她脸有点红,显然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叫人令她难为情,不过江陵能留下来等她,她很开心。
江陵言简意赅:“没事。”
两人一起朝着宿舍走去。
撑伞的女孩叫齐田,前天被两个地痞流氓打劫,是江陵帮她把人给打跑的,结果这两天她就化生成小尾巴一直跟在江陵后面。
进宿舍大门时有人叫住了江陵,不过和齐田弱的跟猫似的叫声简直是天差地别。
“秦江陵。”一声爆呵的女音从后方响起。
很明显的饱含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