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期以后都有灵府，是极私人的领域空间，可以存放物品，也能生长一些好养活的植物。
所以修士大多将贵重的东西藏在灵府中，除非身死道消，否则灵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辞一剑劈碎黑袍老者丹田处的金丹，老者灵府里掉落出不少名贵丹药和灵植灵果。
她将这些东西对半和俞南分了，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
远远地，从北边晃晃悠悠来了一头老黄牛，牛身上盘腿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儿，手持一根长钓竿，竿上垂着一颗红苹果，正正在牛嘴前方。
许辞收回目光，继续磕自己的丹药。
翀影城内情况不明，卫瑾瑜和兰聿弟子生死未卜。
春生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灵力，她必须尽快恢复，才能带着俞南回去。
老黄牛走近了，小老头儿拍拍它的脑袋，示意停下来。
“小丫头，我看你根骨绝佳，是块修道的好料子。可惜命途坎坷，又是天煞孤星之相，戾气太重。长此以往，必有生死劫难。”
俞南怒目而视，这是哪儿跑来的神棍，满口荒唐言论！
许辞微微抬头，问道：“您信命？”
小老头儿嘿嘿一笑，从布袋子里摸出一个苹果啃了一大口，口齿不清道：“信不信的，它不都是那样吗，定死咯，越想逆天改命越是认命。”
雨后的野地里，坐姿随意散漫的小姑娘咽下最后一枚灵药，拈花笑道：“那就杀死命。”
如果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虚无缥缈而可笑的命运，如果我终其一生都要做被无形摆布的傀儡，那我便掀翻唱戏的台子，撕毁幕布，打乱一切安排。
我不信命，不认命，更要彻底毁掉命。
否则，我那么努力地挣扎着活命，拼死守护珍视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啊呀呀，你这丫头好有意思。我来时算了一卦，说有一小友与我有缘，将得我相赠一样宝贝。你猜，我会给吗？”
许辞不答反问道：“您可曾经过翀影？”
小老头儿认真端详了她几息，随后道：“命告诉我，你想问的人都没事。”
“哦”，许辞点头，“您往何处去呀？”
“往春花烂漫处去。”
许辞拍拍手站起来，走到老黄牛跟前，“那命可曾告诉您，我会与您同路？”
“哈哈哈哈哈此去便再无路可回头咯。小丫头，想好，想好。”
小姑娘翻身上了牛背，朝俞南挥手道：“走了，归期不定。”
“走咯！”
钓竿往前一扬，老黄牛甩着尾巴慢慢走远。
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
两年后，逍遥峰顶。
身量苗条的小姑娘曲膝坐在树枝上，一条腿在空中晃荡。
她穿身黛色罗裙，素白绣花鞋，长发挽在脑后，青玉簪子透亮。
上下抛着苹果的左手手腕挂着一副大小正合适的银镯，铃铛声清脆。
“三，二，一。”
小姑娘倏然松手，苹果直直掉下去，砸在一只过路的兔子头上。
兔子晕了。
得，晚饭有了。
她跃下树，抓着兔子耳朵步伐轻松地往悬崖边走。
“爹，有人跳崖！”
和父亲上山砍柴的小少年偶然抬头看到小姑娘的身影，大声喊道。
小少年脑袋却挨了一记。
“别瞎说，那是神女娘娘万年前的留影。”
逍遥峰一直都有神女的传说。
此地风景秀美，堪比仙境，崖下有三尺瀑布，生奇花异草。
其中最为有名者，是一种叫月萤的花，只开在满月时，芳香扑鼻，食之生津止渴，据说还可驻颜。
神女偶至，闻之称奇，故跳崖寻花。
急速下落，风的喧嚣声和崖下湍急水声交错，兔子刚醒又被吓得晕死过去。
小老头儿已经生好了火，见人来了招手道：“丫头，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儿有肥兔子吃！哎呀呀，给你露一手，我的不传秘技。”
小姑娘正是许辞。
她把兔子丢在草地上，枕臂往旁侧卧石上一躺，悠哉游哉。
“少盐，少油，多辣。”
声音褪去稚嫩，多了些少女的空灵，是盛夏雨打芭蕉。
小老头一边忙活一边嘟囔道：“就你要求多，咱俩口味差别太大，干脆一人一口锅得了。”
许辞从袖中掏出苹果来啃，不做理会。
过了会儿，小老头又贼兮兮道：“丫头，我今天出去了一趟，你猜外面有啥大事？”
许辞动作一顿，复又接着啃苹果。
“外面天天都有事儿，只要那几颗星星没动，就不算事。”
“不，丫头，你会想知道的。”
许辞不用回头都猜得到小老头儿的表情，一副透露着快问我快问我，问了我也不告诉你的欠揍样。
但是这回小老头真没逗她，而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翻转着架子上的兔子道：“魔尊卫昭在浮安宫设下鸿门宴，重掌魔界大权。”
许辞依旧没有说话。
他起高楼也好，宴宾客也罢，从此都是与她没有干系的传闻了。
他们好好地活在同一片苍穹之下，就已经很好了。
那年曾抱她摘星揽月，推她荡秋千的人会永远成为深埋在她心底的秘密。
小姑娘安静垂眸，彷佛一泓秋水，风起无波。
“就在宴席那日，妙音道新任道主向魔尊贺喜，被当众捏碎神魂，只因那位倒霉道主眉间点了一粒朱砂痣，肖似故人。”
许辞起身，两步走到小老头儿对面坐下，神色淡淡道：“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要铲除异己不过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别人罢了。”
“浮安宫阖宫种满海棠又作何解？”
兔子的香味充溢在周围，许辞拿小刀割下整条兔腿，埋头就吃。
“丫头，你该出去看看了。我也打算换个舒服的地方，收个笨蛋小徒弟，好好养老。他背负的孽障太多，成不了道的，一个从出生就血气冲天的人……”
小老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许辞微冷的声音打断。
她说：“因为天命说他长大会毁了九洲，所以就可以冷眼旁观他自小在淤泥里挣扎么？既然从未对他施以善意，又为何要强求他善良明大义？”
